穗宁从两岁半开始,就在专家评估和引导下,接触了音乐启蒙。
最初是简单的节奏游戏和音感培养,半年后,根据她的兴趣和表现,正式开始了钢琴和小提琴的初级学习。
如今三岁的她,在音乐上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专注力和一种近乎本然的韵律感。
钢琴房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墙壁做了专业的吸音处理,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
房间中央,一架保养得极好的白色三角钢琴静静矗立,琴身光可鉴人,象一只优雅凄息的天鹅。
阳光从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光洁的琴盖上跳跃。
穗宁松开管家的手,自己走到琴凳边——那是一个可调节高度的特制琴凳。
她熟练地爬上去坐好,小手平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虽然个子小小,但姿态已经有了几分雏形。
她没有乱动琴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眼神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几分钟后,琴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穿着得体套裙、气质严肃冷峻的外籍女士。
她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棕色头发,碧蓝的眼睛如同冬日湖泊,深邃而缺乏温度。
她的课时费昂贵到以秒计算,且极少接收幼龄学生。
当初温家通过重重关系邀请她时,她本是一口回绝的。
教一个三岁不到的幼儿?
简直是浪费时间,更是对她艺术生涯的某种“亵读”。
最后是温景深亲自出面,并承诺只需她定期前来评估指导,无需承担基础教程,且报酬翻倍,她才勉强答应“来看看”。
然而,第一次见面,那个坐在琴凳上、还不及钢琴高的小女孩,就用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惊人的安静专注,让她收起了几分轻视。
而当她让小女孩随意触碰琴键,并简单引导了几个音阶后,艾琳心中的惊讶变成了慎重。
这孩子的耳朵极其敏锐,手指虽然幼小却异常放松(对于初学者而言),对音准和节奏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几次课下来,艾琳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温穗宁的孩子,是她见过音乐天赋最高的幼儿之一。
不是那种机械的模仿,而是一种灵动的、发自内心的共鸣。
于是,“来看看”变成了固定授课,严苛的施特劳斯女士在温家三小姐面前,不知不觉地投入了远超预期的热情和耐心。
“早上好,温小姐。”
艾琳走到钢琴旁,用发音标准但略带冷硬的中文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穗宁挺直的背脊和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上,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艾琳老师早上好。”穗宁转过头,礼貌地问好,声音清脆。
“上次我们练习的《小星星变奏曲》第一段,复习。”
艾琳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她并不要求三岁的孩子理解复杂的乐理,更多的是培养手感、耳感和音乐表现力。
穗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小手抬起,悬在琴键上方。
她的手指细嫩,但摆放的位置已经隐隐有了章法。
然后,她按下第一个音。
琴声响起,干净,清脆,力度均匀。虽然速度还有些慢,指法在快速跑动时稍显稚拙,但那简单的旋律在她指尖流淌出来,竟然带着一种难得的流畅感和隐约的韵律起伏。
她弹得很认真,小脸微微绷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和琴键,偶尔会根据记忆中的“感觉”调整一下触键的轻重。
艾琳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冷冽的蓝眼睛里,锐利的审视渐渐被一种专注的评估取代。她偶尔会出声打断:
“停。这个音,指尖再立起来一些,像小鸟的嘴巴轻轻啄食。”
“这里,手腕放松,不要压。”
“想象一下星星闪铄的感觉,轻快一点。”
她的指点简洁而精准,穗宁总是能立刻理解并努力调整,虽然不可能一次做到完美,但那种专注尝试和改进的态度,让艾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
这个孩子,不仅有天赋,更有一种沉静的、肯钻研的心性。
这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有时比天赋本身更为难得。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对于三岁孩子来说并不短,但穗宁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只有中间短暂休息时喝了口水。
当课程结束,艾琳难得地说了句“有进步”时,穗宁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谢谢老师!”
艾琳看着她纯粹快乐的笑容,严肃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零点一度。
她收拾乐谱,离开前,目光再次掠过那个已经自己滑下琴凳、正在轻轻合上琴盖的小小身影,眼神里闪过一种类似“看到未经雕琢的稀世朴玉”般的珍视。
短暂的休息和水果加餐后,接下来是小提琴课。
小提琴老师是位三十出头、气质温婉的华裔女性,姓苏。
她毕业于世界顶尖的音乐学院,琴技精湛,教程风格与艾琳的冷峻严谨不同,更为细腻柔和,善于引导孩子的音乐感受力。
同样,她也是被穗宁的天赋和心性所吸引,愿意倾心教导。
小提琴房比钢琴房稍小一些,布置得温馨许多。
“穗穗,我们先把上节课学的《小羔羊》旋律复习一遍,好吗?”
苏老师声音温柔,帮穗宁调整好持琴姿势和肩托位置。
对于三岁孩子,正确姿势的养成远比拉出曲子重要。
穗宁点点头,小心地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下巴轻轻抵住腮托。
她的动作还很生涩,但已经隐隐有了框架。
握弓的小手努力模仿着老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