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太高兴了,只是……妈妈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穗宁乖乖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想,但她相信妈妈。
这一夜,林薇几乎没怎么睡着。
女儿的愿望象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涟漪。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属于舞台和镜头的光彩,那些塑造不同人生的酣畅淋漓,混杂着退圈时的狼狈与心灰,以及对于女儿和这个新家庭可能受到伤害的深深恐惧,在她脑海里反复交战。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明媚。
林薇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精神有些不济。
她吃好早饭,送温景深出门,然后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微博图标上,鲜红的“爆”字和后面紧跟着的词条,象一道惊雷,劈在了她刚刚有些松动的心防上。
爆!昔日黑红女星林薇消失数年疑退圈生子,豪门秘辛?
她的手瞬间冰凉,指尖微微颤斗,几乎拿不住手机。
心脏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
她颤斗着点开词条。
里面是几张模糊的偷拍照。
有她昨天在宴会厅外抱着穗穗上车的侧影,穗穗的脸被打了码,有更早之前她带着穗穗在小区散步的背影,甚至还有一张她孕期略显臃肿、戴着口罩出入医院的旧照。
配文极尽喧染之能事,用各种暗示和揣测性的语言,将她的“消失”与“傍上豪门”、“秘密生子”、“手段了得”等字眼紧密联系起来。
评论区内更是乌烟瘴气: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资本,爬床技术一流啊。”
“退圈是去当豪门金丝雀了吧?啧啧,以前还立什么清纯努力人设。”
“孩子都这么大了?看来是母凭子贵上位成功?不知道是哪家豪门接手了这种破鞋。”
“路人,纯好奇,她当初那些黑料是真的假的?这都能进豪门,贵圈真乱。”
“对家粉不请自来,她要是敢复出,我第一个抵制!劣迹艺人滚出娱乐圈!”
“只有我觉得她演技其实还行吗?就是人品……算了,不评价。”
“保护孩子隐私,打码好评。但大人做的事,总要承担后果吧?”
“有没有知情人透露一下,孩子爸到底是谁啊?
能让温氏旗下的星璨传媒给她办生日宴,来头不小吧?”
……
冰冷的恶意,猎奇的窥探,不明真相的跟风嘲讽,还有对家水军趁机搅混水拉踩……
熟悉的舆论风暴,以更凶猛、更恶毒的姿态,再次向她袭来。
林薇眼前一阵发黑,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扶着旁边的柜子,才勉强站稳,但身体仍在止不住地发抖。
耳边嗡嗡作响,那些恶毒的评论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四肢百骸。
天……塌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凶猛。
她才刚刚因为女儿的愿望,生出了一点点奢望……
穗穗……她的穗穗……会不会看到?
别人会不会对着穗穗指指点点?温家的人会怎么想?温景深……
就在这时,她掉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温景深”三个字。
铃声象一道刺目的光,割裂了她眼前的黑暗。
她蹲下身,手指颤斗了好几次,才勉强捡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脆弱。
电话那头,温景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日常通话:
“看到热搜了?”
林薇喉咙哽住,发不出声音。
“来公司吧。”温景深继续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签合同。”
“正好,‘星璨’最近投资了一档亲子户外真人秀,叫《和宝贝去旅行》,主打温馨治愈,嘉宾口碑都不错。”
“导演是我旧识,模式和安全性都有保障。”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安抚的意味:
“把穗穗一起带上。让她多出去玩玩,接触不同的小朋友和环境,挺好的。”
“你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适应一下镜头。”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温景深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久居上位的漠然和笃定。
“签了合同,你就是‘星璨’的人,是我温景深直管的人。”
“该澄清的澄清,该起诉的起诉,该封杀的封杀。”
“我的太太,我的女儿,不是他们能随意议论的。”
“林薇,”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你想演戏,就演。你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
“天塌下来,有我在。”
电话挂断了。
林薇还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僵硬地蹲在原地。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温景深最后那句话。
窗外的阳光炽烈,通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些狰狞的词条和恶意的评论,却象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恐惧依旧在四肢蔓延,心脏还在抽痛。
可是……好象又有那么一点点,微弱却执拗的暖意,从冰冷的绝望深处,挣扎著,探出了一点点芽尖。
温景深的话,象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恶意潮水。
而女儿昨天许愿时,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也在此刻浮现在眼前。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
林薇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
复出?面对更猛烈的风暴?
退缩?继续躲藏,让女儿许下的愿望落空,也让自己心底那点微光彻底熄灭?
电话再次震动,是温景深的特助周屿发来的信息:
“林小姐,温总已安排妥当了。请问您和小姐上午十点是否有空?”
“车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林薇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惊惶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