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医院里到处挂上了红灯笼和中国结，试图用喜庆的红色来冲淡消毒水的味道。
省长李明远在省卫健委主任、医院院长的陪同下，进行节前医疗卫生安全检查。
一行人穿过拥挤不堪的门诊大厅。
因为流感高发，急诊科的走廊里加满了临时床位，到处是输液架，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空气混浊得让人窒息。
“省长，您看，今年冬天的流感确实来势汹汹。”
院长在一旁擦着汗汇报：
“呼吸科的床位使用率已经达到120了，医护人员都在超负荷运转。”
李明远戴着口罩，眉头紧锁。他没有说话，而是穿过急诊大厅，径直走向了医院后方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里矗立着一栋 老旧的红砖楼 。
这是医院七十年代建的老传染病房，墙体斑驳，爬山虎枯死在墙面上。因为设施陈旧、不符合现代医疗标准，这栋楼已经半废弃了，平时用来堆放杂物和医疗废弃物。
“那栋楼，现在怎么用？”李明远指着红砖楼问。
“哦，那个啊。”院长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那是危房了，设备都拆空了。院里已经做了规划，年后就拆除，准备在那儿建一个现代化的立体停车场，缓解停车难的问题。”
“先别拆。 ”
李明远停下脚步，语气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不但不能拆，还要马上修。”
“啊？”院长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省长，修它干什么？那楼连氧气渠道都老化了……”
“那就重新铺！水、电、暖气、通风系统，全部给我通上！”
李明远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院长：
“我给你批一笔基建急用款 ，特事特办 。十天！我要在十天之内，看到这栋楼具备收治重症呼吸道病人的能力！”
“这……”院长面露难色，“省长，这大过年的，工人不好找，而且完全没必要啊，咱们现在的发热门诊……”
“现在的发热门诊和普通门诊混在一起，一旦发生高传染性病毒，这就是交叉感染的温床！”
李明远打断了他，声音严厉：
“院长同志，要有底线思维 ！如果流感爆发规模扩大十倍怎么办？病人往哪儿躺？往马路上躺吗？！”
他指着那栋红砖楼，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省政府决定，今年春节期间要搞一次全省范围的公共卫生应急演练。这栋楼，就是演练的战时隔离区 。”
“按照三区两信道的标准改！缺什么设备，直接报给省财政，我不设上限。
“是！是！坚决执行！”
面对省长的雷霆之威，院长哪还敢多嘴，连忙掏出电话开始摇人。虽然他心里觉得省长是在“瞎折腾”，但既然给钱又给设备，那就修呗！
……
离开医院的路上。
李明远坐在车里，揉了揉太阳穴。
他拿其私人手机，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同伟，春节安保方案做了吗？”
“正在做，明远，有什么指示？”此时的祁同伟已是省政法委副书记，主管维稳。
“加一条。”
李明远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春运人潮，声音低沉：
“重点关注汉东与南方省份（尤其是湖北方向）的交通要道。让交警和治安总队在高速路口、火车站缺省体温监测点的方案。设备先发下去，理由是……防流感。”
祁同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明远，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别多问，照做。”
李明远没有解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网织好，哪怕最后没捞到鱼，也比鱼来了网破了强。”
“明白了。”祁同伟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会安排最得力的手下去盯。”
……
2019年12月31日，跨年夜。
省委一号家属院。
窗外，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远处的广场上载来阵阵欢呼声和烟花绽放的巨响。整个京州市沉浸在一片辞旧迎新的欢乐海洋中。
客厅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热闹的跨年晚会。
妻子 林婉 正在剥柚子，儿子李泽（此时已是大一学生）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爸，你看这个新闻。”
李泽突然坐直了身子，把手机递给刚从书房出来的李明远：
“武汉那边好象有点不对劲，说是华南海鲜市场休市了，有不明原因肺炎。网上都在传，会不会是sars回来了？”
林婉手里的柚子停住了，有些紧张地看向丈夫。
李明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那条还没上热搜的短信，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反而笑着把手机还给儿子：
“别听风就是雨，网上的谣言多。国家有疾控体系，真有事早就通报了。咱们过好咱们的年。”
他必须撒谎。
在这个时候，恐慌比病毒传播得更快。他不能让家人生活在恐惧中。
“哦，也是。”李泽信以为真，继续刷起了搞笑视频，“爸，快来看，这个小品太逗了！”
“你们看，我还有个急件要处理，马上就好。”
李明远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走进了书房。
进入书房。
李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打开的保险柜。
里面不是金条，不是存折，而是这一个月来他疯狂储备的物资清单 ：
全省医用防护服储备： 120万套（已入库）。
n95口罩： 500万只（分散在疾控中心和致远集团仓库）。
定点医院隔离病区改造： 18家三甲医院正在改造，床位增加2000张。
负压救护车： 紧急采购50辆，已配发至各市县。
看着这些数字，李明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没人知道，为了这几张纸，他这个省长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顶住了多少“乱花钱”、“瞎指挥”、“神经过敏”的非议。
甚至连沙瑞金都在私下提醒他：“明远，要注意影响，不要搞得草木皆兵。”
但李明远不在乎。
他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这个世界将面临什么。
当风暴真正来临的时候，这些现在看起来“多馀”的物资，每一件都是一条人命。
“当——！当——！当——！”
窗外传来了新年的钟声。
2020年，来了。
李明远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
冷风灌入，带着火药的香气。他看着窗外那璀灿的烟火和毫无防备、沉浸在欢乐中的城市万家灯火。
那些灯光下，是无数个象他一样普通的家庭，是老人、孩子、爱人。
“来吧。”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低声自语，象是在向即将到来的命运宣战：
“不管是什么风浪，这一世，汉东的大门，我替这老百姓守着。”
“只要我李明远在，汉东就乱不了。”
门开了，林婉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明远，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李明远转过身，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接过牛奶：
“没什么，就是在想，明年的工作可能会很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林婉帮他披上一件外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李明远抱住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