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龙落网后的第三天。
省委家属院,李明远书房。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烟头明灭的红光。
祁同伟坐在沙发上,身体后仰,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暴戾之气
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明远,梁璐那个疯女人去省纪委实名举报我了。”
祁同伟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平静得可怕,象是在说别人的事:
“举报我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还有生活作风问题。虽然没实锤,但这时候只要一立案,我就得停职接受调查。赵立春还没死透,这时候让我停职,就是想断了我的上升路。”
李明远 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茶杯,神色冷峻。
他看透了梁家的心思。
“梁群峰这是怕了。”
李明远一针见血:
“你现在是剿灭赵家班的功臣,下一步就要进省委常委或者提正厅(实职一把手)。梁家当年怎么羞辱你的,他们心里有数。他们怕你掌权后清算梁家,所以想趁着现在局势未稳,先下手为强,把你搞臭,让你止步于此 。”
“老东西,退都退了,还想操控我。
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里的玻璃杯“咔嚓”一声被捏出了裂纹:
“明远,我不想忍了。梁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梁璐那个在国外的弟弟做生意的钱是怎么来的,我手里都有帐。大不了鱼死网破。”
“没必要跟死人同归于尽。”
李明远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身上散发出一种掌控全局的威压:
“你是瓷器,他们是瓦罐。为了这种早已过气的家族赔上你的前途,不值当。”
“走。”
李明远看向祁同伟:
“去梁家。今天,我陪你去把这道二十年的枷锁,彻底砸碎。”
……
省委老干部大院,梁家。
客厅里气氛压抑。
梁璐坐在沙发上,披头散发,眼神怨毒。
前省委副书记梁群峰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虽然老态龙钟,但馀威犹在。
门被推开。
李明远带着祁同伟走了进来。
祁同伟没有象往常那样叫“爸”,而是冷冷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点了一根烟,眼神如刀般刮过梁家父女。
“李副省长?稀客啊。”梁群峰睁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是来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婿求情的?”
“老书记,您误会了。”
李明远没有坐,而是站在客厅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群峰:
“我是来通知您的。省委沙书记对同伟同志的工作非常满意,拟推荐他进入下一届省委常委班子考察人选。”
梁群峰手里的核桃停住了,眼神微变。
“但是,”
李明远话锋一转,语气骤冷:
“梁璐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搞无中生有的举报,这是在破坏汉东的政治大局 。沙书记很生气。”
“无中生有?”梁璐尖叫起来,“他在外面有女人!他在致远集团有股份!我有证据!”
“你有证据?”
祁同伟突然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文档袋,直接甩在梁群峰的膝盖上:
“老书记,您看看这个。这是您儿子在澳洲置办房产的资金流水,还有您当年提拔的一批干部现在的供词。”
“您要是觉得梁璐闹得还不够大,那咱们就去中纪委好好聊聊。看看是我祁同伟先倒,还是您梁家先满门抄斩 ?”
梁群峰颤斗着打开文档袋,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变得惨白。
“你……你想怎么样?”梁群峰声音沙哑,瞬间老了十岁。
“离婚。 ”
李明远适时地开口,给出了最终裁决:
“让梁璐签了离婚协议。同伟净身出户(指名义上的家庭财产),但梁家必须撤回举报,并且从此闭嘴。作为交换,这份文档,以后不会再出现。”
面对祁同伟甩出的黑料文档,梁群峰整个人瘫软在轮椅上,眼神灰败。他知道,赵家要倒了,如果这个时候祁同伟倒戈一击,梁家真的会万劫不复。
“璐璐……”
梁群峰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颤斗着手指向茶几上的协议书:
“签了吧。 ”
“爸?!”
梁璐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尖叫道:“你让我跟他离婚?凭什么!当年是他跪在操场上求我的!我是下嫁!现在他翅膀硬了想甩了我?没门!我就算死也不离!”
“啪!”
梁群峰猛地拍了一把轮椅扶手,怒吼道:
“糊涂!你是想看着你弟弟在澳洲坐牢吗?你是想看着我晚节不保吗?!”
梁璐被父亲的吼声震住了。
她看着一脸冷漠、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看着这场闹剧的祁同伟,终于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那个曾经不仅要跪她、还要看她眼色的男人,现在真的能踩死她。
在父亲逼视的目光下,梁璐颤斗着拿起了笔。
泪水滴在纸上。
她一边哭,一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象是割在她的自尊心上。
“拿走!带着你的东西滚!”梁璐把笔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
祁同伟拿起协议书,看了一眼,确认签名无误后,慢条斯理地折好,放进怀里。
他没有嘲讽,没有激愤,只有一种视若无睹的漠然。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梁璐的眼泪,一文不值。
然后,他重新拿起了茶几上那袋关于梁家海外资产的黑料文档 。
“滋——”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
在梁群峰惊恐的注视下,祁同伟直接点燃了文档袋的一角,然后随手扔进了梁群峰脚边的黄铜痰盂里。
火光腾起,纸张卷曲变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同伟,你……”梁群峰愣住了。他以为祁同伟会留着这个当以后要挟的筹码。
“老书记,看着心疼?”
祁同伟站在火光前,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冷硬的脸,一身黑色的风衣,整个人显得锋利如刀:
“你放心,这是原件,我也没留备份。”
“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惹我,也别再让你女儿发疯。”
祁同伟的声音低沉,却象锤子一样砸在梁家父女心上:
“否则,下次烧的,就不是纸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连头都没回。
李明远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梁群峰微微颔首,随即跟了出去。
……
大院外,车旁。
祁同伟拉开车门,深吸了一口冬日凛冽的空气。
二十年的阴霾,在那一团火光中彻底散去。他感觉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轻了。
“痛快?”李明远倚在车门上,递给他一支烟。
“痛快。”
祁同伟接过烟,手有些微微发抖,那是极度亢奋后的生理反应。
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却掩盖不住那股勃勃的野心:
“我祁同伟,只做我自己的主。咱们兄弟联手,这汉东的棋盘,该轮到咱们来下了。”
而在北京,关于赵立春的调查令,已经正式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