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
13年冬,深夜。
汉东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审讯室。
刺眼的白炽灯打在 杜伯仲 的脸上,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这位平时在汉东商界呼风唤雨、号称“赵公子军师”的人物,此刻正戴着手铐,坐在冷硬的铁椅子上。虽然衣着依然考究,但领带已经被扯歪,脸上还带着一丝刚才在冲突现场留下的灰土。
“我要见律师!我要给赵公子打电话!”
杜伯仲拍着桌板叫嚣,“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是合法商人,去处理公司纠纷,凭什么抓我?”
“合法商人?”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
祁同伟披着警服外套,大步走了进来。他把帽子往桌上一扔,冷冷地看着杜伯仲:
“带着一百号打手,拿着钢管砍刀去‘处理纠纷’?杜总,你当省厅的警察是瞎子吗?这叫聚众斗殴 ,这叫 涉黑 !”
“祁同伟!你少跟我来这套!”
杜伯仲根本不买帐,阴恻恻地说道:
“别忘了你是怎么上来的。没有赵家,你现在还在岩台那个山沟沟里当所长呢!今天你敢抓我,明天赵公子就能扒了你的皮!”
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气。他最恨别人提他的过去,更恨这种像狗一样被赵家呼来喝去的感觉。
他刚要发作,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李明远沉稳的声音:
“同伟,冷静。让他狂,别动粗。把监控关了,我要进去。”
……
五分钟后。
祁同伟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心腹守在门口。
李明远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推门而入。他没有坐审讯椅,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杜伯仲的对面,甚至还给他递了一根烟。
“杜总,火气别这么大。”
李明远帮他点上火,语气温和得象是在茶馆里聊天。
杜伯仲深吸了一口烟,警剔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常务副省长:
“李省长,大驾光临,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救你的。”
李明远弹了弹烟灰,看着杜伯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怜悯:
“杜总,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今晚这事儿闹大了。流血了,还有人重伤。虽然没死人,但性质已经变了。”
“那又怎么样?赔钱就是了。”杜伯仲不屑。
“赔钱?”
李明远笑了笑,那是猎人看着猎物落网时的笑容:
“就在半小时前, 赵瑞龙连夜飞去了香港。走之前,他跟省里某位领导打了个电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杜伯仲夹烟的手微微一抖:“说……说了什么?”
李明远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这一切都是你 杜伯仲个人 的行为,是他御下不严,被你蒙蔽了。他建议省里‘严查严办,绝不姑息’,以此来给受伤的群众一个交代。”
“不可能!”
杜伯仲猛地站起来,带动得手铐哗哗作响,“我是为了帮他拿地!是为了他的山水集团!他怎么可能卖我?”
“为什么不可能?”
李明远从包里拿出一份文档,那是刚才祁同伟连夜突审几个马仔拿到的口供:
“那几个动手打人的马仔,已经全都招了,说是受你指使。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赵瑞龙又跑了。杜总,这口黑锅,你不背,谁背?”
“弃车保帅,这是赵家的一贯作风。当年的 刘新建 在油气集团出了事,是不是也是让财务顶的雷?”
李明远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杜伯仲的耳朵里。
他太了解赵瑞龙了。那就是个极度自私、翻脸无情的纨绔子弟。如果有必要,赵瑞龙绝对会毫不尤豫地把他踢出去喂狗。
杜伯仲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烟烧到了手指都没发觉。
他的心理防线,裂开了。
“李省长……您……您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杜伯仲颤声问道。
“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
李明远靠回椅子上,神色恢复了淡然:
“只要你配合,把这次强拆的 真实指令来源说清楚,我可以算你有立功表现。至于你是想在里面蹲十年,还是出去继续做你的生意,全看你自己。”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忠诚。”
李明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离开:
“不过我提醒你,赵瑞龙在香港可是花天酒地,而你,要在汉东的监狱里踩缝纴机。这笔帐,你慢慢算。”
“等等!”
就在李明远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杜伯仲崩溃了。
“我说……我手里有东西!关于月牙湖二期土地审批的内幕,还有……还有高小琴姐妹的事!只要你们放我一马,我都交!”
……
监控室外。
祁同伟看着重新打开的监控,画面里的杜伯仲痛哭流涕,对身边的李明远竖起了大拇指:
“明远,神了!几句话就把这老狐狸诈懵了。赵瑞龙去香港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诈他的。”
李明远淡淡一笑,“不过以赵瑞龙的性格,出了事肯定先躲。是不是去香港不重要,重要的是杜伯仲信了。”
“那现在怎么办?真放了他?”祁同伟问。
“放。”
李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现在的口供还不足以钉死赵瑞龙(毕竟赵立春还在),真抓了杜伯仲,反而会让赵家狗急跳墙,动用高层力量死保。”
“让他出去。一个背叛了主子、手里又握着把柄的军师,才是赵瑞龙最大的噩梦。”
“我们要做的,是在他们中间打进一颗钉子。从今天起,赵瑞龙和杜伯仲,这对外人眼里的铁杆搭档,就要开始互相防备、甚至互相残杀了。”
……
次日清晨。
杜伯仲被“取保候审”释放。
走出省厅大门时,阳光刺眼。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庄严的警徽,又想起昨晚李明远的话,心中一片冰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瑞龙的电话。
“喂,赵总,我出来了……”
“老杜啊!辛苦了!没事吧?”电话那头,赵瑞龙的声音热情洋溢,“我在香港呢,正帮你找关系疏通。你看,这不就出来了吗?”
杜伯仲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
“在香港……疏通……果然是被李明远说中了。”
他强忍着怒意,声音沙哑地说道:“没事,赵总。您在外面……好好玩。”
挂断电话,杜伯仲看了一眼繁华的京州街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