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夏，林城的经济指标随着气温一同飙升。
“尚得电力”二期扩建，湿地公园游人如织。市财政局长的腰杆终于挺直了，见谁都笑呵呵的。
但在这一片大好形势下，市长办公室里的气压却低得吓人。
李明远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封来自浙江商会的投诉信。
信里写得声泪俱下：一位光伏配件商为了办消防验收，被安监局卡了三个月，最后在酒桌上塞了五万块钱现金，章才盖下去。
而分管安监局的，正是副市长马国强。
“市长，这……”秘书长擦着汗，“下面有些干部穷怕了，这好不容易来了肥羊，难免……”
“难免？”
李明远猛地抬头，眼中寒光凛冽：
“我辛辛苦苦把金凤凰引进来，他们在家里关门打狗？这是在喝林城的血！是在挖我的墙角！”
他很清楚，马国强这帮本地派表面服软，背地里却把行政审批权当成了敛财的工具。如果不杀一儆百，林城的营商环境就是个笑话。
“通知下去。”
李明远站起身，声音沉稳却透着杀气：
“周一上午，召开全市优化营商环境千人动员大会。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一个不许缺席！另外，让市政府督查室把那台最新的投影仪架到大礼堂去。”
“还有，去定做一面黄色的锦旗，上面绣一只蜗牛。”
……
周一，林城市委大礼堂。
一千多名干部坐得满满当当。
主席台上，李明远居中而坐，副市长马国强坐在他左手边。马国强翘着二郎腿，还在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以为这只是一场例行的喊口号大会。
会议开始。
李明远没有念稿子，也没有发表长篇大论。他只是冷冷地扫视全场，然后对身后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
“放录像。”
大礼堂的灯光熄灭。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段画质略显粗糙、有些晃动的画面——这是王大路安排人伪装成客商偷拍的。
画面里，是安监局的一间办公室。
一个肥头大耳的科长（马国强的小舅子），把脚翘在桌子上，喷着烟圈，对面前点头哈腰的客商不耐烦地挥手：
“急什么？领导在开会！这个材料不合格，回去重填！”
“填了八遍了？那是你没填对！不懂规矩！”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豪门夜宴”的酒桌。
还是那个科长，满脸通红，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拍着客商的肩膀大笑：
“哎呀！老弟你早这么‘懂事’不就完了吗？明天来拿证！”
“哗——！”
全场一千多名干部瞬间炸了锅。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动。在这个年代，这种“把桌面下的交易赤裸裸地投屏在大会上”的做法，简直闻所未闻，极具冲击力。
马国强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认出来了，那个收钱的科长，正是他的小舅子；而那个酒局，他也去“指导”过，只是没被拍进去。
他感觉如坐针毯，浑身的血都凉了。
“啪！”
灯光亮起。
李明远站在主席台前，指着还没关闭的大屏幕，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雷霆之怒：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公仆’？这就是我们的‘营商环境’？！”
“我们在前方招商引资，像孙子一样求人家来；他们在后方吃拿卡要，像大爷一样把人家往外赶！”
“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
李明远当场宣布：
“涉事科长，双开，移交检察机关立案侦查！安监局局长，监管不力，就地免职！”
这就完了吗？没有。
李明远转过身，看向已经快瘫在椅子上的马国强，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马副市长，安监局是你分管的领域。这不仅是下属的问题，更是作风的问题。”
工作人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台，上面放着那面刺眼的黄色锦旗。
锦旗上绣着一只慢吞吞的蜗牛，旁边写着四个大字：【作风拖沓奖】。
“马副市长，请起立。”
李明远的声音不大，但在马国强听来如同惊雷。
在全场一千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马国强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李明远亲手将这面锦旗交到他手里，语气森然：
“这面旗，请你挂在副市长办公室的门上。挂满三个月！让每一个来办事的人都看看，什么是林城的耻辱！”
这是公开处刑。
这是比撤职更让官场中人无法接受的人格羞辱。
马国强捧着那面锦旗，脸涨成了紫红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完了。他的威信，他的前途，在这一刻彻底清零了。
……
散会后。
当晚，马国强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住进了医院。
而林城市纪委在省纪委（李明远提前打过招呼）的指导下，迅速进驻安监局。拔出箩卜带出泥，马国强背后的旧煤矿利益链条被连根拔起。
市长办公室。
李明远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变得极其规矩、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干部们。
经过这一场“千人大会”，林城的行政效能焕然一新。那些曾经的老油条们，现在看到“黄旗”两个字都哆嗦，办事效率比深圳还快。
“市长，您这招‘杀鸡儆猴’，太狠了。”
王大路坐在沙发上，感叹道，“马国强好歹是地头蛇，您就不怕反噬？”
“他是蛇，我是龙。”
李明远转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神色淡然：
“林城要发展，必须换血。马国强就是那个血栓。只有切了他，林城的血才能活。”
“对了，大路哥。”
李明远走到地图前，指着连接林城和吕州的那片局域，眼中闪铄着更大的野心：
“家里打扫干净了，接下来，我们要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修路。”
李明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直线：
“我要修一条‘林吕快速信道’。把林城变成吕州的后花园，让吕州的那些有钱人，白天在吕州赚钱，晚上回林城睡觉（买房）。”
“这叫同城化。”
李明远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