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华戏楼,潜渊城内唯一的一家戏楼。
五个戏子正在台上唱诵着凤鸣国的古曲,台下三三两两的看客,听戏,品茶,算得上是很有雅趣了。
大堂的一角,一位少年眉头紧皱,坐在桌前不知在思索这什么。
没错,这少年正是林诡。
打那日整个凤鸣东南边境遭遇莫名地动之后,已然过去几日了。
这些天,林诡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借着凤鸣的国史推演出来的那局棋。
昨日,他更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
由于地动,凤鸣南方一座名为阻魔山的大山,崩塌了。
而这座山,是凤鸣国阻隔南方魔族的一道屏障,相传是一位大能者动用修为特意搬来的。
如今屏障没了,这意味着魔族再度奔袭凤鸣的口子,而边境的潜渊城,首当其冲。
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对香帅府起事的打击可谓是巨大的。
魔潮或许即将袭来,再谋起事,怕是会徒添消耗,届时魔临城下,又当如何?
三千大山也已然寄来密信,选择了明哲保身,不会再参与起事了。
所以,这几日香帅的眉头,也不必此刻的林诡舒展多少。
作为个假的三千大山中人,林诡不愿留在府中碍眼,便来到这处戏楼来避着了。
不过,更让他留心的是,这次突然的魔潮,似乎像是刻意针对香帅府起事而出现的。
太巧了!巧的已经有些离奇了。
“当真有棋手,能摆弄的了这么庞大的一场棋局吗?”
林诡呢喃着,茫然抬头,似乎是在望着屋顶,亦或者是屋顶之外的,那片苍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望天,或许在他心里,这样的棋,也只有那传说中的老天爷才下的了吧。
其实林诡很想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实在是看了太多的棋谱,魔怔了,所以才会臆想出来这么个根本不存在的棋局。
可就像他把这些说给任何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一样,他同样也说服不了自己
这么多的巧合被如此精妙地编织,就已经算不上巧合了吧。
暂时拉回自己的思绪,林诡想喝一口早已放凉的茶水,润一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然而,他却陡然发现,诺大的戏楼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这么一个看客。
就连刚刚台上唱曲的五个戏子,也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刻正排着齐齐的横队,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五个人。
一清秀小生,一妩媚女子,一赤膊汉子,一长髯老者,以及一个带着怪异面具的侏儒。
“呵,生旦净末丑。”
看着这般组合,林诡猜得出,这五人应当是刚刚的戏子,只不过已然卸下了戏装。
五人走到林诡近前,保持了一段距离,齐齐站定。
“生哥哥,看得出来吗?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哟?”
旦角女子率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可谓是柔媚至极,许是多年唱戏的缘故,尾音里还微微带些戏腔。
“这周遭的规则都在避着这位客官走,是绝顶高手呢!”生角小生笑着回道。
本来一张清秀英俊的脸,一笑起来,嘴角却扯到了两腮上,给人一种别样的落差感。
“你们是”林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空旷又有些昏暗的戏楼里,五个本来就有些奇形怪状的人,齐刷刷的立在自己眼跟前,开始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场面,突出一个诡异。
“不知高手兄来我们戏楼,有何贵干?”
那赤膊汉子的嘴动了,可声音却是从他旁边长髯老者嘴里发出来的。
只是无论是谁,都好像没听到林诡说话一样,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我只是来听听戏。”
林诡还能说什么,他来戏楼不听戏还能干什么。
“那我来给你演出好戏!”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
那面具侏儒动了,一个纵身跳上了林诡面前的桌子。
“丑儿,不要!”
由于这侏儒突然的行动,其余四人才终于收起了从容,脸色瞬间变得肃然了起来。
只是,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看到这张面具贴近自己的瞬间,林诡的眼前,登时便黑了。
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昏暗至极的空间中。
这空间中完全没有任何景物,只有林诡和侏儒两个人。
“你的识海很宽广,着实难得。”
侏儒说话了,说着林诡完全听不懂的话。
栽了!这是家黑店!林诡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进了黑店。
“你是要钱吗?”
被林诡这么一问,侏儒似乎一下子有些不悦,当即迈了一步,开始向林诡逼近。
只是这一步踏出,侏儒停下不动了,林诡也不动了。
此刻的林诡忽然感觉到,因为这人踏出的一步,自己似乎出现某种变化,十六年来从未感受到过的变化。
这变化,侏儒似乎也感受到了。
不过他还是选择继续迈出了下一步。
然而,这一步落下的一刹那,昏暗空间的地面瞬间向上抬升,紧接着,一道道金光在地面流转,几个瞬息便在这地面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这还没完,林诡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棋盘之上的空中。
他清楚的看到,这张棋盘上,黑白二色的棋子缓缓浮现,一副棋局瞬间落成。
侏儒此刻所站的位置,恰恰是金色线条纵横交汇之处。
他就宛如一枚棋子,站在这棋局当中。
林诡会下棋,自然看出,此刻整局棋斗争的中心点,便是侏儒所站的位置。
侏儒看来不懂棋,但他亦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这方棋盘锁定了气机。
并不信邪,侏儒又向着林诡的方向迈了一步。
陡然间,棋局变换,另一盘完全不同的棋局瞬息落成,其焦点,仍然是侏儒所在。
这下,侏儒不敢动了。
同样不敢动的,还有林诡。
这是啥东西?这是咋了?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
良久,就在林诡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氛围时,他惊讶地看到,这侏儒竟然单膝跪了下来。
侏儒怂了,他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开始后悔自己冒然就进入眼前这位的识海,此刻唯有跪伏下来,乞求对方的饶恕吧。
“这”
林诡是看出侏儒已经没有敌意了,可他应该做些什么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眼下这是啥情况,他也不晓得啊?
片刻后,林诡看到侏儒已经双膝跪地了。
又是片刻,侏儒已然趴伏下来,五体投地了
林诡的脖颈子,也已经见汗了。
良久的寂静,两人都快扛不住了。
终于忍不住了,林诡率先开口:“要不,咱俩想想怎么出去?”
只是他话一出口,便骤然感到一阵眩晕。
强行忍住干呕,再度睁开双眼,林诡发现自己回到了戏楼里。
眼前仍然是那五个戏子,四个齐齐站成一排,丑角则低着头趴在他跟前的桌子上。
适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黑店!黑店!他们肯定在我茶里下药了!
二话没说,林诡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撞翻了一排桌子来到戏楼出口,夺门便撒丫子溜了。
逃出后,他似乎听到了戏楼内那侏儒传来的沙哑喊声:“高手兄,若有差遣,五戏鬼马首是瞻!”
不过多年来被不二老和尚追着打的经历,已然让林诡对逃跑这种事情形成了肌肉记忆,回头是绝不可能回头的!
戏楼里,林诡溜走后,五个戏子又站成了一排,即便他们前面并没有人。
“丑儿,怎么样,这位高手兄境界如何?”旦角女子柔媚的声音传来。
“在他的识海中,我感觉到里一道非常恐怖的气势。”丑角侏儒回答道。
“哦?”
“这气势很熟悉,非常熟悉,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另一个,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