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盛大合作的新闻,像一块沉重而冰冷的巨石,投入宋雨晴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几乎将她淹没的惊涛骇浪。接连几天,她都浑浑噩噩,即使强迫自己坐在教室里,眼前也总是晃动着秦砚与沈清澜并肩而立、光芒万丈的画面,耳边似乎回响着那些赞誉之词,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般刺耳。
她吃得很少,睡得极不安稳,眼下的乌青用再厚的粉底也难以完全遮盖。整个人像一株失去水分滋养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这天是周末,她原本不想回父母家,害怕面对他们担忧探究的目光,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在家人面前崩溃。但母亲王雅娟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说煲了她最爱喝的汤,一定要她回去尝尝。
最终,宋雨晴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那个充满熟悉气息的家。
开门的是王雅娟。看到女儿的瞬间,她脸上强撑起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心疼和痛楚。
“晴晴回来了?”王雅娟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她伸手接过宋雨晴肩上的包,触手只觉得女儿的肩膀单薄得厉害,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快进来,外面冷。妈给你煲了山药排骨汤,一直温在灶上呢。”
宋雨晴低低地“嗯”了一声,避开母亲的目光,弯腰换鞋。玄关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和母亲写满忧心的面容。她迅速移开视线,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父亲宋建国不在家,想必是去了公司。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气氛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王雅娟不停地给宋雨晴夹菜,碗里的排骨和山药堆成了小山。“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这山药是托人从外地带的,炖汤最是滋补,你多喝点。”
宋雨晴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汤很鲜美,火候恰到好处,是她从小喝到大的味道。可此刻,这熟悉的味道却如同嚼蜡,难以下咽。她勉强咽下几口,便放下了勺子,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王雅娟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食不知味的模样,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样,新闻她也看到了。那个曾经是她女婿的男人,如今风光无限,身边更是站着那样一位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极其出色的女性。这种对比,对心高气傲又刚刚经历婚变的女儿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她放下筷子,酝酿了许久,才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晴晴,妈知道你心里难受。”
宋雨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抬头,拨弄米饭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王雅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她伸手,轻轻覆上女儿放在桌面上、冰凉的手背。“这世上啊,没有过不去的坎。感情的事,尤其勉强不来。妈是过来人,看得比你明白。”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和沧桑:“秦砚那孩子唉,他如今有了新的选择,过得风生水起,那是他的造化,他的路。你们缘分尽了,这是事实。”
宋雨晴的指尖微微颤抖,依旧沉默着,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妈不是要你立刻忘掉,那不可能。”王雅娟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妈是希望你能向前看。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她顿了顿,观察着女儿的反应,见她没有激烈的抵触,才继续委婉地说道:“你看,他现在身边那位沈小姐,确实很出众。他们站在一起,也确实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强求不来,纠缠不休,最后难堪的、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啊,孩子。”
“纠缠不休”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宋雨晴猛地缩回了手。她想起自己发过的那些石沉大海的短信,想起在星曜大厦楼下像个傻瓜一样的等待,想起雨中他绝尘而去的车影难堪和羞耻感再次汹涌而来,烧得她脸颊滚烫。
王雅娟见女儿反应激烈,知道说到了她的痛处,连忙缓和语气:“晴晴,妈不是怪你。妈是心疼你!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从前活泼开朗的样子?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是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作践没了的!”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你爷爷年纪大了,嘴上不说,心里也天天惦记着你。你爸虽然忙,每次回来也总要问起你的情况。我们一家人,都希望你好好的。你能不能能不能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自己,试着试着走出来?”
宋雨晴终于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泛红的眼眶和那双盛满了担忧、恳求与无尽爱意的眼睛。那目光像一道暖流,冲垮了她连日来用冰冷和绝望筑起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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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是啊,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沉浸在自怨自艾里,折磨自己,也让真正爱她的家人跟着担惊受怕。父亲鬓边似乎又添了白发,母亲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他们本该安享晚年,却还要为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操碎了心。
而那个她为之痛苦不堪的男人,正携手新人,缔造着属于他们的商业传奇,何曾有一分一秒想起过她这个“前妻”?
李薇的话,母亲的话,还有那刺眼的新闻照片,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她混沌的头脑。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涌上眼眶的酸涩逼退回去,反手握住了母亲温暖却已有些粗糙的手。
“妈”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王雅娟听到这声“对不起”,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摇头:“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
宋雨晴看着母亲,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清醒和坚定:“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我不会再不会再那样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积蓄力量和勇气,然后继续说道:“我会好好上课,好好吃饭,我会试着走出来的。”
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而是她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难堪和绝望后,逼着自己做出的选择。前路依旧迷茫,心口的伤依旧鲜血淋漓,但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了。为了父母,为了爷爷,也为了那个曾经骄傲的、不该如此卑微的宋雨晴自己。
王雅娟看着女儿眼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决心,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她知道,这个过程会很长,很艰难,但只要女儿愿意迈出第一步,就有希望。
“好,好,这就好。”王雅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神色,“快,汤都快凉了,再喝点。以后周末没事就回家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宋雨晴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汤勺,这一次,她努力地将食物送进嘴里,认真地咀嚼,吞咽。尽管味同嚼蜡,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
从这一天起,宋雨晴开始真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课程上。她不再允许自己在课堂上走神,强迫自己跟上教授的节奏,甚至开始主动查阅相关的资料,在笔记本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注解。下课后,她也不再急着逃离,有时会留在教室里,向教授请教一些不懂的问题。
那些关于艺术流派、市场估值、投资风险的知识,依旧艰涩,依旧会让她感到头痛。但当她真正沉下心来去接触时,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瞬间,会被某位画家的生平故事所触动,会被某种独特的艺术风格所吸引,暂时忘记心口的疼痛。
她知道,距离真正的“走出来”还有很远很远,那条名为“放下”的路上依旧布满了荆棘。但至少,她已经抬起了脚,迈出了第一步,尝试着,一点一点,将自己从那片名为“秦砚”的泥沼中,艰难地拔出来。即使每一步都伴随着撕扯般的疼痛,她也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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