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法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匆匆来往的身影。宋雨晴在父母的陪伴下走进法庭,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套装,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眼底浓重的青黑即使扑了粉也依稀可见,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强撑的倔强。
她下意识地看向被告席,秦砚已经坐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冷硬,正低声与身旁的陈律师交谈着,自始至终没有向她这边投来一瞥。那专注而疏离的姿态,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宋雨晴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书记员宣布开庭,法官沉稳地敲下法槌。不同于第一次调解时的温和斡旋,这一次,法庭内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环节。请原告方出示证据。”法官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内回响。
陈律师从容起身,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他先向法官微微鞠躬,然后转向宋雨晴及其律师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冷静。
“法官大人,我方首先提交一组关于第三人赵东阳的背景调查证据。”陈律师的声音清晰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示意助手将复印好的材料分发给被告方和法官。
“证据一,赵东阳的学历及工作经历公证材料。显示其自称的海外名校硕士学历及知名投行高管经历均与事实严重不符。实际最高学历为国内普通本科,海外经历仅为短期游学及基层销售工作。”陈律师逐条陈述,语气客观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宋雨晴低头翻看手中的材料,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明、校友的证言、以及赵东阳实际工作记录的复印件,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她想起赵东阳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国际金融形势的模样,想起他那些“亲身经历”的投行轶事,胃里一阵翻涌。
“证据二,”陈律师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赵东阳近一年的银行流水及信用记录。显示其财务状况窘迫,名下有多笔小额贷款逾期,与他在宋女士面前塑造的‘成功人士’形象截然相反。”
宋雨晴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想起赵东阳偶尔流露出的“资金周转不便”,想起自己曾心疼地想要帮他,却从未深究过背后的原因。
“以上证据旨在说明,”陈律师总结道,“赵东阳此人存在严重的诚信问题,其接近宋女士的动机十分可疑。”
宋雨晴的律师试图反驳:“对方律师所言均为对第三人的猜测,与本案婚姻关系并无直接”
“请被告律师稍安勿躁。”陈律师冷静地打断他,又从文件袋中取出另一份材料,“接下来,是我方提交的关键证据——关于宋女士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将家庭大额资金交付赵东阳所谓的‘投资’,以及该笔资金异常流向的证据。
听到“资金”二字,宋雨晴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煞白。她知道,最致命的一击要来了。
“这是宋女士向赵东阳个人账户转账八十五万元的银行记录。”陈律师将转账凭证的复印件高高举起,“转账时间为今年x月x日。而就在同一天,我方当事人秦砚先生的母亲,因急症入院,急需手术费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宋雨晴,继续说道:“经我方调查,该笔款项进入赵东阳账户后,并未如宋女士所相信的进入任何正规投资项目,而是在四十八小时内,分三次,以现金形式被全部提取。这是资金流向追踪报告及取款监控截图。”
助手将放大的监控截图展示出来。画面中,赵东阳戴着帽子口罩,在不同银行的at机前进行操作,行为鬼祟。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陈律师的声音陡然加重,“这笔被宋女士轻易交付出去的八十五万元,是当时能最快筹到的、用于救治秦砚先生母亲的手术费用!而在家庭面临如此重大危机、配偶承受巨大压力之时,宋女士的选择,不是与丈夫共同承担,而是将救命钱,交给了这样一个身份可疑、行为诡异的第三人!”
“反对!”宋雨晴的律师立刻起身,“对方律师在刻意引导,夸大其词!”
法官敲了敲法槌:“反对无效。原告律师,请继续陈述,但注意措辞。”
陈律师微微颔首,语气恢复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更加锋利:“法官大人,我方并非夸大其词。试问,什么样的婚姻关系,能够在配偶至亲生命垂危、急需用钱之际,另一方却将巨额家庭财产轻信他人、挪作他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妻矛盾,这是对婚姻基础——信任与责任的彻底背叛!”
他转向宋雨晴,目光如炬:“宋女士,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骗、是一时糊涂。那么请问,在秦砚先生母亲住院期间,你是否去探望过一次?在秦砚先生为手术费焦头烂额时,你是否主动关心过一句?在你与赵东阳频繁约会、共饮一杯咖啡之时,你是否想过你的丈夫正在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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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宋雨晴的心上。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她当时不知道情况那么严重,想说她后来也后悔了可是,在那些铁证面前,在陈律师逻辑清晰的指控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求助般地看向自己的律师,律师却只是眉头紧锁,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显然也在苦苦寻找反击的角度。
法庭内一片寂静,只有书记员打字的声音嗒嗒作响。所有人都看着宋雨晴,目光中有审视,有同情,更多的是无声的谴责。
宋雨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看着对面始终平静无波的秦砚,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仿佛她此刻的狼狈、痛苦、难堪,都与他毫无关系。
她终于明白,他不是在报复她,他是真的,彻底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除了出去。连同那些她不愿面对的、自私的、不堪的过往,一起暴露在这庄严的法庭之上,接受最终的审判。
证据一件件呈现,从她多次与赵东阳私下约会的照片、聊天记录,到她在家庭聚会中心不在焉、对秦砚事业漠不关心的旁证曾经那些她以为无伤大雅的“小事”,此刻都被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冷漠、虚荣、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妻子形象。
她试图辩解,声音却细若蚊蝇:“我我当时不知道我是被赵东阳骗了他说那是很好的投资机会”
“宋女士,”法官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辩解,语气严肃,“法庭关注的是你的行为本身,以及这些行为对婚姻关系造成的实质性伤害。你是否被骗,与你在婚姻中的作为,是两个问题。”
一句话,将她最后的挡箭牌也击得粉碎。
庭审的气氛对她越来越不利。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曾经那些被她忽略的、轻视的细节,如今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刺向她,让她无处可逃。
她只能苍白着脸,听着陈律师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一条条罗列着她的“罪状”,感受着来自法庭各方的目光,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让她赤裸裸地站在这里,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一次,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她输了。输掉了婚姻,输掉了尊严,也输掉了最后一丝挽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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