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言坦然道:”郭小姐是我的朋友,也是这次合作的伙伴,我们之间目前是纯粹的商业合作关系。”
这话说得坦荡,让周俊生无法再追问下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郭芷萱对陈言的态度绝非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而且陈言也说了目前是合作伙伴。
以后会是什么关系谁能说得准呢?
而面对港岛郭家这样的家族,虽然周家总体来说也不会差多少,但终究因为周欣颜的年纪关系。
让周俊生有点底气不足。
晚宴结束后,陈言送两位前辈回酒店。
自己则是坐着郭家派的车,回了郭家的庄园。
……
翌日上午,港岛会展中心拍卖厅内,气氛庄重而热烈。
陈言与郭芷萱并肩坐在前排预留的贵宾席上,周围皆是港岛乃至海内外有头有脸的藏家与沃尓沃。
镁光灯偶尔闪铄,聚焦于即将呈上的珍贵拍品。
郭芷萱今日一身珍珠灰色高定套裙,典雅大方。
而陈言则是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杰尼亚西装,气度沉稳。
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对陆续上拍的几件百万级书画、瓷器略作品评。
陈言象征性地举了一两次牌,但都未到保留价便适时收手,显得从容不迫。
郭芷萱也只是在她感兴趣的一件明清玉器上跟了两口价,便含笑放弃。
姿态优雅,仿佛只是参与一场优雅的社交游戏。
然而,当拍卖师以略显激昂的语调请出第18号拍品——一幅署款为明代吴门画派领袖沉周的《庐山高士图》手卷时,陈言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幅画作昨天预展时他仔细看过,笔法苍劲墨色沉厚,绫裱精美。
尤其是作为天杆的紫檀木轴,包浆温润是典型的明末清初老物。
与画心年代吻合,当时他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但此刻,在拍卖厅强烈的射灯下。
陈言眯起眼睛无意识的激活透视能力,目光穿透包裹木轴的锦缎,深入木质纤维之后。
他发现了不对劲!
木轴内部的木质结构、纹理密度,虽然也是老檀木。
但与昨天他记忆中的那种历经三四百年自然氧化形成的致密感和油脂感略有差异!
这更象是民国时期开采存放至今,然后又特别做旧,让其看上去象是明清时代的老料。
其“老”的程度,与画作宣称的年代存在着至少两个世纪的断层!
画卷被调包了?
因为距离比较远。
画心本身在他透视下暂时未见明显拼接作伪痕迹,但这配套的、关乎流传有序重要佐证的天杆被更换,是绝对有问题的!
陈言心中警铃大作,但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他轻轻靠向郭芷萱,仿佛要与她分享一个有趣的发现,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芷萱,放松,听我说,保持微笑。”
郭芷萱正微微前倾身体欣赏画卷,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侧过头,唇角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带着询问望向陈言,俨然一副聆听伴侣趣闻的模样。
陈言语速平稳,内容却如惊雷:“台上这幅沉周《庐山高士图》,木轴不对。
昨天预展那根是清早中期檀木,今天这是民国的。
画可能也有问题,但距离太远没办法细看,我们可能遇到偷梁换柱了。”
郭芷萱搭在膝上的手瞬间攥紧了手包,指节微微发白,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
甚至眼底还适时地闪过一丝被“趣闻”逗乐的光彩。
她微微颔首,表示听见,随即若无其事地跟陈言聊了几句画卷的艺术高度。
之后转回头,继续看向拍卖台。
仿佛两人只是随意聊了几句。
紧接着上拍的两件重器,一件清乾隆粉彩百花不落地葫芦瓶,起拍价两千六百万。
一件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大盘,起拍价三千两百万。
陈言集中精神,透视能力运转到极致。
果然!
那葫芦瓶的瓶身与底足结合处,在透视视角下呈现出极其细微的、与周围胎釉密度不匹配的接痕。
虽然被高超的修饰工艺掩盖,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宣德大盘更明显一点,盘心部分的青花发色与釉面老化程度,与盘壁、底足存在着非常细微的“隔阂感”。
都是采用了与之前在郭家发现的天球瓶类似的“分层嫁接”技术,将老底足与新仿主体拼接而成!
“粉彩瓶,接底。宣德盘,嫁接。手法和之前发现的膺品同源。昨天预展的,都是真品。”
陈言再次靠近郭芷萱,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非常认真坚定。
郭芷萱端起桌上的香槟杯,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斗了一下,
杯中的气泡细密地升腾。
她借饮酒的动作掩饰内心的震动,垂下的左手轻轻在陈言大腿上按了一下示意明白。
饶是她出身豪门,见惯风浪。
此刻也被这胆大包天的调包计和接连出现的膺品惊得心头乱跳。
这已不仅仅是商业欺诈,这是对整个拍卖行业信誉的赤裸挑衅!
对方选择在这个群英汇萃的场合出货,其嚣张与周密令人心惊。
而拍卖行内部,必然有对方的人。
而且层级绝对不低!
但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冷静的继续等待。
接下来的拍卖,陈言和郭芷萱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节奏。
偶尔对某些无争议的小件拍品出价,时而低声交谈,点评一下工艺或画风。
神情自若,与周围或专注、或激动的竞拍者并无二致。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平静表面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陈言放空大脑,将造假掉包的事情抛之脑后,毕竟他又不是相关系统的人。
没必要更深入的去研究这件事情。
而郭芷萱则凭借对港岛各路人马的了解,暗自揣测可能涉及的内部人员。
拍卖会进行到约三分之二,一件艺术品级别的西洋珠宝拍出高价后。
现场气氛稍显松弛。
郭芷萱优雅起身,对陈言歉然一笑,低声道:“去下洗手间。”
陈言点头,目光温柔地目送她离开座位。
郭芷萱步入宽敞明亮、铺着大理石的女洗手间。
确认隔间无人后,迅速锁门,拿出手机。
她并未直接拨号,而是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是标注为“祖父”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