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五分,观众全部入场。
十点整,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走上讲台。
这位就是魔都博物馆的馆长。
“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大家好。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莅临本次‘宋徽宗赐段正严金书玉册特邀初展’”
馆长的开场白简洁而有力,介绍了这次展览的意义和金书玉册的文物价值。
接着是王文娟上台,用ppt配合讲解,详细介绍了金书玉册的历史背景、形制特点、学术价值。
她的讲解专业而不枯燥,台下听众都听得十分认真。
陈言在后台听着,对金书玉册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这件文物不仅工艺精湛,更重要的是它见证了一段特殊的历史。
北宋与大理国的交往,宋徽宗时期的文化输出,以及段正严这位大理国主接受宋廷册封的政治意义。
“下面,让我们有请这件珍贵文物的发现者,陈言先生,为我们分享发现过程。”
王文娟的声音将陈言的思绪拉回现实。
在掌声中,陈言稳步走上讲台。
台下上百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其中有好奇,有审视,有赞赏,也有不解。
毕竟他太年轻了,与在场多数人的年龄差距明显。
陈言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扫过观众席。
他看到家人坐在左侧前排,母亲紧张地握着父亲的手。
他看到周欣颜投来鼓励的眼神,也看到周善桁老爷子微微点头。
“各位前辈,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陈言。”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展厅,平稳而清淅:“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发现金书玉册的过程。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充满巧合的故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切要从我的朋友,周欣颜女士的一场邀请开始,我受邀随她一起前往南云省参加一场翡翠品鉴活动”
陈言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如何在古玩街闲逛,如何被那个玉盒的工艺吸引,摊主如何附赠了一本清代家族志,他又是如何通过家族志中的线索,怀疑玉盒另有玄机
他的讲述控制在十五分钟左右,既详细又不拖沓。
朴实真诚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过度谦虚,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年轻发现者的形象。
掌声响起,非常热烈。
馆长重新上台,宣布自由观展开始。
金书玉册被安置在展厅中央的独立展柜中,在专业的灯光下,散发着庄严而神秘的光芒。
人群开始向展柜移动,陈言也从台上走下来,跟家里人汇合。
这时,周欣颜陪着周善桁走了过来。
“小陈,讲得不错。”
周善桁微笑着伸出手。
陈言连忙握手:“周老过奖了,我就是把经过简单说出来而已。”
“实话实说就是最好的。”
周善桁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欣赏,“我听欣颜说你在那幅【松山题诗仕女图】上有新发现?”
陈言点点头,笑道:“是有点小收获,还需要周老这样的专家帮忙掌掌眼。”
“哦?还真有发现?”
陈言点点头,说:“是有点有趣的发现,不过这里不太方便,要不”
“去休息室吧。”
周善桁显然很有兴趣:“这里人多眼杂,好东西还是私下看比较好。”
一行人来到休息室,陈言将随身携带过来的画卷从锦盒里面拿了出来。
……
休息室内,光线通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长桌上。
陈言将《松山题诗仕女图》缓缓展开。
画轴滚动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淅。
揭裱后的画心边缘略显参差,却正是这些痕迹,让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得以重见天日。
画作完全展开的刹那,周善桁手中的紫砂茶杯轻轻一晃,几滴茶水溅出,在深色桌面上晕开小片深痕。
老人似乎浑然不觉,目光早已被画心边缘那几处钤印牢牢锁住。
他几乎是跟跄着扑到桌前,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这……这怎么可能……”
周善桁的声音干涩沙哑,那只握了六十馀年古玩的手此刻微微颤斗。
他记得这幅画——清清楚楚地记得。
去年长孙周志凯带着这幅画来请他看看。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仿得倒是有几分神韵,可惜题诗部分笔力稍弱,气韵杂乱形似而神不似,也少了唐寅那股子洒脱劲道。”
前两天孙女回来之后又提起了这卷画,还说被自己一个朋友买去,推断这幅画有可能是江南四大才子合著。
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甚至暗暗在心里嘲笑年轻人异想天开。
可现在——
放大镜下,五方钤印清淅可见:
支指生”(朱文)、“衡山文壁”(白文)、“昌国徐祯卿”(朱文)、“吴郡唐寅”(白文),以及一方较小的“李甡印”(白文)。
总共五枚钤印就这么出现在了被裱褙边缘复盖的地方!
而且还有文征明的亲笔记述!
周善桁的手抖得厉害,放大镜几乎要从指间滑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细细查看那几行小字的笔法、墨色、纸绢吃墨程度……
全是老的。
全是真的。
“爷爷……”
周欣颜轻唤一声,她也凑到了画前,俏脸上写满惊愕,“这……这真的是……”
周善桁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直起身,摘下老花镜,用拇指和食指重重揉了揉鼻梁。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震惊、茫然、自嘲,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陈言。”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当时是怎么看出来的?”
休息室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怪异。
陈君山和陈正辉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周茹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这画……很值钱吗?”
问题很直白。
周欣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看向周茹,斟酌着措辞。
“周阿姨,这已经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了。您知道江南四大才子吗?”
周茹挑眉:“唐伯虎、祝枝山那几位?”
“对,唐寅唐伯虎,还有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这四人并称‘江南四大才子’。”
周欣颜指着画上的钤印,“这幅画,竟然是他们四人合作完成的,而且还有文征明的老师,祝枝山的岳父——就是那位‘李甡’李应祯亲自加盖印章认证。”
“这种东西,一旦现世,恐怕又会是一件不逊色国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