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云和赵四海两人将那枚天聪汗钱雕母和范永斗的信缄交换过来。
反复观摩低声交流了足足一刻钟。
两人的手指时而轻抚钱文雕工,时而虚点信纸上的关键语句,脸上时而凝重时而惊叹。
最终,两人几乎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
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渴望的光芒。
张绍云率先开口,目光转向陈言,满脸感慨的说:“小陈啊你这气运真是没边了,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经手的奇事怪事也不少。
可象你这样,接二连三,一次比一次吓人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从最开始那封祝枝山写给唐伯虎的信,接着是白檀木房梁里开出的光绪元宝户部一两,然后是从齐老八那老狐狸嘴里硬生生抢下来的古钱币和笔记。
现在倒好,直接来了个更狠的。
天聪汗钱的雕母!还是带着范永斗亲笔书信,来源清淅、意义非凡的绝世重宝!
你这哪是捡漏?你这简直是拿着麻袋捞金子啊!”
赵四海也是唏嘘不已,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摸着那枚黄澄澄的雕母。
眼神炽热得仿佛能融化金石。
接口道:“老张有一点你说错了,这小子可不只是运气好,更重要的是敢想敢干嗅觉敏锐!”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用更专业的口吻说道:“这枚天聪汗钱雕母,确系真品无疑,而且是我所见过的,工艺最精湛、保存最完好的明清两朝钱币雕母!
根据一些顺治年间编篡的宫廷文档零星记载,天聪汗钱确实试铸过几个版别,但流通最广、规制最严的,正是这种‘正样版’。
其他版别的雕母,多是皇太极初期在关外寻的工匠所制,工艺相对粗犷甚至有些稚拙。
唯有这一版,无论是铜质、雕工、还是钱文神韵,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完全符合中央王朝铸币的规范。”
他顿了顿,强调道:“单论这枚雕母本身的稀缺性和艺术价值,就已堪称国宝。
更遑论还有这封范永斗的亲笔信,铁证如山地将它与清初那段波诡云谲的历史、与皇太极这位清朝真正奠基者、与晋商范氏这个显赫家族紧密联系在一起!
其蕴含的历史价值、学术价值,远远超出了金钱所能衡量的范畴!”
陈言听到这里,心中已有估量,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同时也是替旁边已经听得目定口呆的王成浩等人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赵叔,那依您看这枚雕母加之这封信,如果出手大概能值多少?”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就摒息凝神的王成浩、周婉和苏晴,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四海。
就连原本端着茶杯,故作淡定的陈君山和张绍云,也下意识地放下了茶杯,目光聚焦过来。
赵四海沉吟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他缓缓地举起了一根手指。
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成浩的心跳骤然加速,心里疯狂猜测:一千万?
不可能,赵老刚才那反应绝不止这个数!
难道是一个亿?!
这个念头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感觉有点头晕。
赵四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陈言脸上,沉声道:“一亿。”
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两个字:“最低!”
“嘶——”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一亿”这个数字真真切切地从赵四海口中吐出时。
王成浩、周婉还有苏晴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看向陈言的眼神无比复杂。
苏晴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一个亿!
就这么一枚比硬币大一些的铜钱,加之一张旧信纸,竟然价值一亿!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就连陈言,虽然早有预感这东西价值连城,但听到这个明确的一亿报价,眼角也忍不住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可比他之前所有收获的总和还要多!
赵四海看着陈言的反应,又补充道:“这还是基于当前市场行情和潜在买家的保守估计。
可惜啊,乾隆年间,介休范氏因故被抄家族裔零落。
若是如今还有范氏嫡系后裔,并且财力雄厚的话,就冲着这封信和这枚可能流落在外、未曾上缴的‘私版’雕母所蕴含的家族秘辛和像征意义,他们恐怕倾家荡产也会想要收回。
若是卖给那样的对象,价格……翻个倍,上两个亿也是轻轻松松。”
陈言闻言,却是洒脱地笑了笑,摇头道:“介休范家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若是他们依旧鼎盛这东西也未必能落在我的手上。”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问道:“赵叔,您对这东西感兴趣吗?
要是感兴趣,咱们就直接谈,也省得我再去找别人折腾了。”
赵四海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调侃道:“这东西要是送上大型拍卖会,好好运作一下,借助其独特的历史价值造势,价格很可能还会比我给出的价格高出不少。
而且,经手这样的重器,对我这老家伙在圈子里的名望,也是大有裨益啊。
你就这么放心直接卖给我?不怕我压价?”
陈言嘿嘿一笑,说道:“赵叔,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您和我爷爷是多年的交情,对我又有指点之恩。
您的人品和眼力,我绝对信得过。
再说了,这东西到了您手里,才能真正发挥它的价值。
我相信,您肯定不会让我这小辈吃亏的。”
这番话既捧了赵四海,又表明了信任,说得十分漂亮。
赵四海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盛,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一时间,博古斋内堂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赵四海那根敲击桌面的手指上。
王成浩三人更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腔,都在猜测这位钱币泰斗最终会报出一个怎样惊天动地的数字。
这次,赵四海沉吟的时间格外长,足足考虑了有三分钟。
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又象是在感受那枚雕母蕴含的历史分量。
终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面色凝重地看向陈言,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陈,既然你信得过我赵四海,那我也就不跟你来虚的了。
这枚天聪汗钱雕母,加之范永斗这封亲笔信,我最多可以出到一亿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