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似乎突然间变得有些苦涩。
陵九寒慢慢放下茶杯，眸色微深：“这个问题，对西西很重要？”
“很重要。”陵西玥肯定地点头。
陵九寒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不是我的决定。”
陵西玥心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松了。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微微寡凉了两分：
“陵西玥这个身份，拥有帝都最有魅力的两位男士全部的爱，尤其是哥哥你，宠了我这么多年，将我宠得有多没下限，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整个帝都，没有哪个大小姐能过得有我滋润。”
她又看向南斯御：“我也可以很肯定地说，整个帝都，没有哪个女人有我嫁的老公完美。”
陵九寒和南斯御心情均微微沉了两分。
这是……欲抑先扬？
南斯御垂眸不语，只轻轻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陵九寒看了在陵西玥面前越来越不争气的南斯御一眼，只好自己代表两人发问：“然后呢？”
陵西玥眼眸微微有些黯淡：
“从我变成陵西玥的那刻起，我永远只能过别人的生日，叫别人的名字，喊别人为爸妈，而我自己的妈妈，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思念着她那已经被抹杀掉身份的女儿……”
陵九寒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些年，他一直有代替她来港都柴湾墓园陪她的母亲。
可身份不同，他一个旁人，顶多顶多……勉强算得上一个准女婿，又如何代替得了亲生的女儿？
他还想说，每年她真正的生日，他都有送她很多礼物，但陵家大小姐那年复一年盛大的生日宴，确实都是按照真正的陵西玥的八字定的日子，就连最重要的成人宴，那也是真正那个陵西玥的十八岁，而不是她的。
那场惊艳京圈的陵大小姐的成人宴，无人知道，明媚的礼服之下，包裹着的其实是一个真实年龄尚不足十七岁的青涩少女……
这些，确实都是他欠她的，他无话可说。
但这个时候南斯御却不能再沉默了，他满脑子都是煮熟的鸭子要飞，沉吟着为陵九寒说话：
“夫人，据我所知，九寒兄以前三五不时来港都，都会在咱妈的墓碑前站上半宿，当年这块墓地，也是九寒兄以……半子的名义，亲自筹备的。”
陵西玥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她眼眶泛红，落在陵九寒的身上：“但是哥哥，还有南斯御，没有谁愿意成为别人的替代品。苏漫夕的生活也许很苦，可至少，那是正大光明的身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我想过我成为苏漫夕的日子，或许会成日和苏家那群老鼠斗来斗去，也或许进入李氏家族，成了里面众多制香师中的一员……”
她深吸一口气：“但不管哪种身份，至少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别人的替身，也不是活在别人那个身份的框架里。”
陵九寒轻轻闭了闭眼，妖冶的泪痣在这一瞬间黯沉如墨：“所以，你选择了苏漫夕，放弃了哥哥，是吗？”
南斯御琥珀色的眼眸也沉了两分：“我只关心一件事，苏漫夕能不能跟我领证，退而求其次，先谈两年男女朋友也行。”
陵西玥又在两人身上看了会儿，低嗯了声：“苏漫夕这个名字毕竟在娱乐圈风光了那么多年，我并不想那么突兀广而告之，但我准备在李氏家族面前公布这个身份，以后也会以苏漫夕这个身份，在港都豪门、在制香界，正大光明行走。”
说到这里，她又沉默了。
陵九寒重复：“不要哥哥了，是吗？”
南斯御亦追问：“能跟我结婚吗？”
两人的声音，都比之前要低沉了好几分，情绪也明显消沉了下来。
陵西玥眸光流转，似有泪光，唇角却复杂地勾起：“你们两个，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陵九寒和南斯御都是极精明之人，闻言蓦地看向陵西玥，知道她还有后话。
“我原本是打算只做苏漫夕。”陵西玥定定看向陵九寒，“但哥哥刚刚跟我说，那场换身份的事，不是你的决定。我也说了，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陵九寒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要感谢哥哥和斯御哥给我三个月时间去看清自己的内心。”陵西玥慢慢道，“一开始偶然得知我是个替身，我只想彻底逃离，逃离陵西玥这个身份附带的一切。但这三个月我行走在各处，从来没有离开哥哥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和斯御哥分开这么久……”
她苦笑：“以前，天天与哥哥和斯御哥缠在一起，并不觉得离别是多么要紧的一件事，但真的分开，才知道有些人已经刻入骨子里，才分离，便起相思。”
她自幼被陵九寒护得极好，好到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她转，和人打架，陵九寒永远是护短的那个，被人孤立，也有陵九寒以自己为饵，慢慢让她变成所有女孩子讨好的对象，她没有爸妈疼，他就当爹当妈又当哥，把她一点点拉扯大，她喜欢调香，他就将整个沉黛都给她练手。
这些年，更是股权、珠宝、古玩各种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她手里砸，就连苏氏的股权，好几十个亿，也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就交到她的手里，甚至怕他被苏家那些杂碎惦记，将她的每一条路都铺好，还养了那么多年的替身。
一开始得知真相，她质疑过这么多年哥哥疼爱他的前提，是不是仅仅因为她是他亲妹妹的替身。
但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慢慢复盘。
在她复盘的那些细节里，陵九寒似乎每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都很千篇一律，反而是真正属于苏漫夕的生日，他会在每年都变着不同的花样，给她包下游乐场陪她整夜，带她去铺满鲜花的游轮观光，将搜罗来的极品彩钻亲自设计成她喜欢的饰品，甚至是生疏地在烘焙师的指导下亲自给她做一小块甜腻的小蛋糕……
她问过他，怎么突然送她这些，他却只神情平淡说补的礼物。什么性质的礼物，却又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