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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化身黄面,潜入巫咸城(1 / 1)

走出瘴气谷的瞬间,天光骤然明亮。叁捌墈书旺 罪欣漳踕哽新快

不是真的明亮——十万大山的天空总是蒙着层灰蒙蒙的云霭。但比起谷内那种墨绿粘稠、光线扭曲的压抑,外界这片稀疏林地的光线,已经算得上刺眼。

张翎眯了眯眼。

皮肤上那层蜡黄青灰的伪装,在自然光下显得更加真实,像长期受瘴气侵蚀又营养不良的痕迹。他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感粗糙,带着药汁渗透后的轻微板结感。很好。

他辨认方向。

岩松叔指过的大致方位,加上这些日子在毒瘴中穿行对地气的感应,主城应该在东南方。那里是几条山道的交汇处,地势略平,隐约能感到人气汇聚的“扰动”——不是“见神”境界对生命气息的直接感知,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长期在山野生存养成的直觉。

他调整步态,让身形微微佝偻,脚步虚浮中又带着山民特有的、随时能爆发出力的预备姿态。眼神收敛,只留三分警惕七分麻木,望向东南时,露出一丝混着渴望和畏惧的复杂神色——就像那些想进大部落讨生活,又怕被吞噬的流浪者。

走了约莫半日。

山道渐宽,路面出现车辙和人畜脚印的痕迹。空气里开始飘来烟火气、牲畜粪便味,还有隐约的、许多人聚集才有的那种“热闹”的喧嚣感。

转过一道山梁。

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铺展开来。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城。

说是城,其实更像一座巨大的、依山而建的寨子。外围是高达两丈的黑石垒砌的城墙,墙头插着削尖的木桩,挂着风干的兽骨和某些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黑漆漆的玩意。城门是厚重的原木包铁,敞开着,有持着骨矛、身穿皮甲的战士把守。

城内建筑错落,大多是石基木身的吊脚楼,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或黑瓦。街道纵横,人来人往。更高处,山壁上凿出洞穴,洞口装饰着狰狞的图腾,那是部落上层或祭司的居所。

最醒目的,是城中央一座石砌的高台,台上矗立着一根粗大的、雕刻着密密麻麻扭曲符文的石柱。石柱顶端,盘踞着一尊黑石雕刻的、形似巨蟒却生着独角的怪物雕像,空洞的眼窝俯视全城。

巫咸主城。

张翎在远处林边停下脚步,远远望着。

城门处,人流进进出出。有背着竹篓的山民,有牵着驮兽的小贩,有穿着统一皮甲、神情倨傲的部落战士。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麻布长袍、脸上刺着青色花纹的人——是巫咸的咒师。

他观察了约莫一刻钟。

城防不算特别严密,至少对普通进出的人盘查不严。守卫更多是威慑,目光扫过进城者携带的货物,对空手或只背着小包裹的人,往往挥挥手就放行。

但张翎知道,这看似松懈的表面下,必然有更隐晦的监控手段。巫咸以毒咒闻名,说不定城门处就涂抹着某种感知性的巫药,或者空气中飘散着难以察觉的蛊虫孢子。他新领悟的“避毒”神通能抵挡大部分毒性和侵蚀,但对这种偏巫咒范畴的东西,效果未知。

不能冒险。

他的目光,落在城外一片临时聚集的营地上。那里搭着几十个简易帐篷和草棚,停着十几辆驮车,牲口打着响鼻,人们忙碌地装卸货物。是一支商队,看样子正准备进城。

商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翎深吸口气,让脸上的麻木表情更自然些,然后迈步,朝着商队营地走去。

营地外围,两个穿着半旧皮甲、手持铁刀的护卫拦住了他。

“站住!干什么的?”左侧的护卫是个方脸汉子,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张翎。这副蜡黄病容、衣衫破旧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正经生意人。

张翎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声音沙哑,带着点山民特有的、生硬的官话口音:“找活。扛货,赶车,都行。给口吃的就成。”

右边年轻些的护卫嗤笑:“病恹恹的,能扛什么货?别死在半道上晦气!”

张翎没争辩,只是抬起头,露出那双刻意收敛了神采、显得疲惫却并不虚弱的眼睛。他伸出右手,手掌粗糙,指节粗大,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没说话,只是慢慢握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方脸护卫眼神微动。这手,这握拳的架势,不是普通山民。倒像练过些粗浅功夫,或者长期干重活的。再看张翎虽然面色蜡黄,但站姿稳,呼吸匀,不像真有重病。

“等等。”方脸护卫转身,朝营地中央一个正清点货物的中年胖子喊道,“刘管事!这儿有个找活的!”

胖子刘管事转过头,胖脸上油光光的,小眼睛扫过来。他穿着绸缎褂子,与周围粗布皮甲的环境格格不入,显然是商队头领。

“找活?”刘管事慢悠悠走过来,打量张翎,“哪来的?叫什么?”

“山里来的。卡卡暁税旺 罪鑫漳截埂欣筷叫黄三。”张翎垂下眼,声音依旧沙哑。黄是脸色,三是随口编的排行,这种名字在流浪汉里最常见。

“会赶车吗?”

!“会。”

“能扛多重?”

“两百斤,走十里不歇。”

刘管事挑了挑眉。这话有点狂,但看张翎这身骨架,倒也不是完全吹牛。他这商队运的是盐铁布匹和一些山货,正缺劳力。这几天因为巫咸城办什么大会,来往人多,劳力价格涨了不少。眼前这个虽然看着病态,但便宜啊。

“一天管两顿糙米饭,晚上睡货堆边。工钱一天五个铜子。”刘管事伸出胖手比划,“干不干?”

五个铜子,抵不上正常劳力一半。张翎点点头,没还价:“干。”

“行,跟着老吴。”刘管事指了指方脸护卫,“搬完这批货,跟着车队进城。手脚麻利点,别偷懒。”

张翎默默走到驮车旁。车上堆着捆好的盐块,每块都有百来斤。他弯腰,抱住一块,轻松提起,扛上肩,跟着其他苦力走向营地另一头堆放货物的地方。

动作稳,脚步沉。盐块在他肩上像是没重量。

旁边的苦力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这黄脸汉子,力气不小。

老吴也注意到了,心里那点疑虑散去几分。看来真是山里讨生活的苦哈哈,有点力气,但没门路,只能卖力气。

搬了半个时辰货,商队准备进城。

张翎被安排在一辆运铁锭的驮车旁跟着。铁锭沉重,车轴吱呀作响,拉车的驮马喷着粗气。

车队缓缓朝城门移动。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座城的压迫感。黑石城墙在近处显得更加高大粗糙,墙面上有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城门洞幽深,两侧守卫持着骨矛,矛尖泛着不正常的幽蓝色。空气里那股混合了烟火、牲畜、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越发浓郁。

张翎微微低着头,跟在车边,脚步节奏与驮马保持一致。

轮到他们这队。

守卫懒洋洋地瞥了眼车队,目光在苦力们身上扫过。看到张翎时,停顿了半秒——这脸色太扎眼。但也就半秒,随即移开。蜡黄病态的人,在十万大山里太多了,瘴气、毒虫、营养不良,随便哪个都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进。”守卫挥手。

车队缓缓驶入城门洞。

穿过门洞的刹那,张翎感到皮肤表面传来极轻微的麻痒感。很细微,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细丝拂过。是巫药的感知,还是某种蛊虫的探查?他不动声色,体内气血微微流转,“避毒”本能自然激发,皮肤表层那层无形的排斥力场悄然运转。

麻痒感很快消失。

没被触发警报。

走出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街道宽约两丈,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两侧是高低错落的吊脚楼。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口叫声混杂一片。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各种气味——烤肉的焦香、草药的苦涩、皮革的腥臊,还有无处不在的、那股属于巫咸的、隐隐的腥甜。

张翎目光低垂,只用余光快速扫视。

街道上的人,衣着打扮各异。有本地山民,穿染成深色的麻布衣,不少人脸上或手臂有简单的刺青;有外来的商贩,穿着稍好;更多的是穿着统一皮甲、带着各种武器的战士,神情大多倨傲。偶尔能看到脸上刺满复杂青色花纹、穿着麻布长袍的咒师走过,行人会下意识让开些距离。

商队在城里熟门熟路,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一片相对僻静的货栈区。

刘管事指挥卸货。

张翎继续扛铁锭。每一块铁锭都百斤以上,他扛得轻松,但刻意表现出些许吃力,呼吸微促,额角渗出些汗——不是真累,是伪装。

旁边一个同样扛货的老苦力喘着粗气,歇脚时凑过来,低声道:“兄弟,力气可以啊。哪座山下来的?”

“西边,老熊岭。”张翎随口编了个远处的地名。

“老熊岭?那可够远的。”老苦力抹了把汗,“也是听说巫咸办大会,想来碰运气?”

“大会?”张翎适时露出点茫然。

“哟,你不知道?”老苦力来了精神,“巫咸部落三年一次的‘祭武大会’,年轻一辈的娃娃们比试,拔尖的能进祖地接受传承,赏赐丰厚!这些天,各寨子的天才都往城里涌,热闹着呢!”

张翎点点头,没多问,继续扛货。

但耳朵竖了起来。

卸货间歇,苦力们蹲在墙角啃干粮喝水,闲聊的话题自然围绕着这场大会。

“听说这次黑水寨出了个狠角色,才十八,已经能赤手搏杀山魈了!”

“赤蟒洞那个女娃才厉害,玩毒玩得出神入化,前几天在擂台上,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

“都是祖宗赏饭吃咱们啊,也就看个热闹。”

“也不全是年轻娃。听说有些外来的,也想趁机露脸,要是被哪个咒师或者战首看上,收作记名弟子,那就一步登天了。”

“得了吧,外来的人家能瞧上?别死擂台上就不错了。”

“嘿嘿,我听说啊,这次大会,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嘘!别乱说!”

!几个苦力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张翎默默啃着粗糙的麦饼,眼神空洞地望着街道。心里却将这些零碎信息拼凑。

祭武大会。年轻天才云集。外来者也可参加?或许是个机会——不是真要参赛,而是这种时候,城内人员流动大,各方注意力集中在擂台上,对他这种“外来者”的警惕会相对降低。

更重要的是,那些“天才”会不会有参与过围猎彝部落的人?

他需要更具体的名单,需要辨认。

卸完货,刘管事结了工钱——真的只有五个铜子。张翎接过,攥在手心,铜钱边缘硌着掌纹。

“明天还来吗?”刘管事问。

张翎点点头。

“还是这个点,货栈门口等。”刘管事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

张翎走出货栈,混入街上的人流。

天色渐暗,城中各处亮起灯火。有些是普通的油灯,有些是飘着绿色或蓝色火焰的古怪灯笼——那是咒师或某些特殊场所的标记。

他需要找个落脚处。

不能住正规客栈,容易留下记录。最好是大通铺,或者廉价棚屋,鱼龙混杂,不问来历。

沿着昏暗的街道走了两条巷子,看到一处挂着破旧木牌、写着“脚夫歇处”的棚屋。门口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头,屋里传来震天的鼾声和汗臭味。

就是这里。

张翎走过去,递过去两个铜子。

老头睁开惺忪睡眼,接过钱,指了指里面:“靠墙还有位置。自己找。”

棚屋很大,简陋的木板通铺上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号人。气味浑浊,汗臭、脚臭、还有劣质酒气混杂。张翎走到最靠里的墙角,空着一小块地方。他坐下,背靠冰冷的土墙,将破旧的包袱垫在头下,闭上眼睛。

鼾声、梦呓、翻身时木板吱呀声,在耳边响成一片。

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终于进来了。踏进了仇敌的老巢。像一滴水,混入了浑浊的河流。

明天,要去看看那个“祭武大会”。

还要找件合适的兵器。

空手杀人,不够痛快。有些债,需要用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砸碎了,碾烂了,才算还得清楚。

黑暗中,张翎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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