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是没了!但手脚还在!力气还在!气血还在!”
张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他大步走到一片稍微平整的空地,面朝众人,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沉静而专注。
前世公园里,晨光微熹中,那位白发老师傅慢悠悠演示的画面,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左脚微微向前趟出,脚尖内扣,右脚在后斜踩,膝胯微屈。
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含胸拔背,头顶虚空,整个人仿佛一瞬间与大地连接,又蕴含着向前扑击的猛烈势头。
双手抬起,一前一后,掌心涵空,如抱婴儿,如推山岳。
形意拳万法根基——三体式!
这个姿势,与部落战士习惯的弓步冲拳、嚎叫着挥舞石斧的狂野姿态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古怪的协调、沉凝和内敛的爆炸性力量。
族人们全都看呆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慢吞吞、古里古怪的姿势,能打架?能杀狼?
“看什么?”张翎维持着姿势,声音沉缓却带着巨大的压力,目光扫过每一张困惑的脸。
“想活下去,想下次狼来了不是等死,而是能亲手把它脑袋砸烂,就站起来,跟着学!”
“小小毕摩”岩挠了挠头,一脸纠结和怀疑,“这这摆样子能有用?还不如多练练掷矛”
“练拳,不是为了摆样子!也不光是为了打架!”张翎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冷电。
“是练你们自己!把你们散掉的魂给我定住!把漏掉的力气给我堵上!
把散乱的气血给我拧成一股绳!把身子骨练得铁打一样,跑得更快,反应更灵,耐力更久,力气更大!一句话——”
他声如炸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练拳即练己!强身即强族!”
“练己强族?”蒲伯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张翎那个古怪却稳如磐石的姿势,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干瘦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他心中厚厚的绝望迷雾!
没有虚无缥缈的承诺,没有依赖外力的幻想,就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根本的路,向内求,强自身!自身强,则部落存!
“起来!都起来!听小毕摩的!跟着学!快!都跟着学!”
蒲伯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用枯瘦的手拍打着地面,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某种癫狂的急切,对着所有茫然的人嘶吼。
岩被蒲伯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张翎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回想刚才他那鬼魅般的身手和恐怖爆发力,狠狠一咬牙:
“妈的!学!老子倒要看看这摆架子能摆出什么花来!”
他第一个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忍着伤口的疼痛,模仿着张翎的样子摆开架势。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挣扎着站起,忍着悲伤和疲惫,学着张翎的样子,在空地上摆开了三体式。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和混乱。
一群衣不蔽体、满身血污伤痕的原始人,笨拙而痛苦地模仿着一个穿越者摆出的内家拳起手式。
动作千奇百怪,有的弯腰驼背像只虾米,有的同手同脚重心飘忽,有的龇牙咧嘴浑身乱抖,下盘虚浮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张翎解散了自己的姿势,走入这群“歪瓜裂枣”之中,神情严肃,目光如炬。
“脚!前脚踩实!感觉五个脚趾头像树根一样抠进地里!不是让你跺脚!河谷,说的就是你!”
“后脚!蹬住!劲从脚底起!对,感觉地面反推你的力量!”
“膝盖!微屈!别超过脚尖!也别夹裆!放松!你是站桩不是拉屎!”
“腰!塌下去!丹田绷住!别挺肚子!你那不是威武,是蠢!”
“背!拔起来!头顶着天!想象有根绳子吊着你头皮!”
“肩!沉下去!放松!让你蓄力不是让你耸肩抽筋!想象抱着个圆球,抱圆了!”
张翎一个个纠正过去,语气严厉,毫不容情。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点在哪里,哪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酸、麻、胀、痛。
被纠正的人无不龇牙咧嘴,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感觉比跟妖狼拼命还累还难受。
这训练方式太陌生,太反本能了。
比起以前围着图腾柱感受那虚无缥缈的灵气,或者直接打熬力气、追逐猎物,这东西显得缓慢、枯燥、憋闷,而且极其折磨人。
只是摆个静止的姿势,没多久就有人浑身剧烈颤抖,肌肉火烧火燎地酸痛,呼吸变得混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小毕摩这这真要命啊有用吗?”一个少年忍不住带着哭腔哀嚎,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张翎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松懈的后背上,把他拍得一个趔趄:“有没有用,练了才知道!
想想昨晚狼牙离你喉咙有多近!不想下次被开膛破肚,就给我咬碎牙也稳住!劲不能散!意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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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幽绿残忍的狼眼和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所有人都是一个寒噤,猛地咬紧牙关。
眼睛里憋出血丝,拼命维持着那痛苦别扭的姿势,任凭汗水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浑身颤抖如筛糠,也没人再敢抱怨。
张翎感觉一炷香的时间,大部分人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彻底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全身骨头肌肉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没有一处不疼不酸。
但奇怪的是,极度的疲惫和酸痛之后,身体深处,似乎又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洋洋的细流开始缓缓涌动。
驱散着一些阴冷和虚浮感,不像以前耗尽力气后那种彻底的虚脱,反而有种奇怪的“通透”感。
张翎也知道过犹不及,尤其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每天日出、日落,各站一炷香!只要没死,就得练!这是命令!”
他吩咐妇女们将昨晚击杀的四头妖狼拖到溪边仔细处理。
“狼肉全部剁成块,和我们找到的块根、野菜一起,用大锅炖得烂烂的!
狼骨不要扔,用石头砸开,骨髓也扔进锅里一起熬!熬得越久越好!”
这些妖狼常年吞噬灵气,血肉中蕴含的能量远非普通野兽可比,正是补充气血、弥补亏空的绝佳补品!
虽然缺乏调料,腥臊味重得冲鼻子,但对于饿得眼睛发绿的人们来说,这就是无上的美味。
当巨大的石锅里冒出滚滚白色蒸汽,夹杂着强烈腥气却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弥漫整个营地时,所有瘫倒在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肚子敲锣打鼓般响成一片。
肉炖得极其烂糊,汤熬得浓白如奶,翻滚着油花和碎骨渣。
每人分到了结实的一大块连皮带肉的狼肉和满满一大木碗滚烫的肉汤。
人们再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光,发出一片满足的唏哩呼噜声。
一股股明显的热流很快从胃里散发开来,强劲而温暖,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渗透进酸痛的肌肉深处。
疲惫被快速驱散,寒意被彻底赶走,连伤口的疼痛和麻痒似乎都减轻了许多,苍白的脸上开始泛起红晕。
效果立竿见影,出乎意料地好!
人们惊讶地感受着身体里久违的暖洋洋的力量感,再看向张翎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怀疑和困惑被巨大的信服和隐隐的敬畏取代。
虽然那“三体式”依旧折磨人,难受得让人想死,但配合这妖狼肉汤似乎真的藏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神奇力量!
岩三两口啃完自己那份肉,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油渍,咂咂嘴:
“娘的!这玩意儿真是大补!吃完像肚子里揣了个小火炉!浑身是劲!比吃一百只山鼠都顶事!”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那只受伤的胳膊,感觉气血通畅,舒坦了许多。
张翎慢慢喝着自己碗里滚烫的肉汤,感受着那强劲的热流在体内扩散,滋养着酸软的身体,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恢复的血色和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彩,轻轻握了握拳。
国术的火种,已然埋下。
气血之路,于此悄然开启。
前路依旧黑暗密布,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们手中,已经握住了一缕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属于自身的力量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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