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雁鸣站在公寓门口，目光沉静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他其实早就从赵小健那里听说了——裴嘉楠和林石榴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住在了一起。
但听说归听说，亲眼来到这里，感受截然不同。
好在已是深夜，小区里没什么人走动，没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大明星。
否则，明早的娱乐版大概又要炸锅。
林石榴一路都在避嫌，刚才在小区门口就坚持要下车，可万雁鸣根本不理会。
送她回家，这个简单的念头在他心里已经盘旋了太久。
“我送你上去。”
他先一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手很自然地虚扶在她肘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石榴的话没说完，万雁鸣已经拦腰把石榴抱了起来。
“放下我……”
石榴吓了一跳，赶紧挣扎。
“别乱动，你脚受伤了，怎么上楼？”
万雁鸣抱的紧紧的，石榴挣扎不动，也就放弃了挣扎。
她可不想在这里弄出太大动静，再引起邻居注意，那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只是，被万雁鸣抱在怀里的林石榴浑身紧绷，又紧张又拘束。
万雁鸣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心里五味杂陈——如今她对他的怀抱已经如此陌生和抗拒了。
好在，很快到了所住的楼层。
“到了，放我下来……”
在石榴的要求下， 万雁鸣轻轻放下了她。
看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石榴只得下了逐客令，
“那个，不早了，你回去吧……”
“都到门口了，也不让我进屋喝口茶吗？”
万雁鸣这么说， 石榴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得掏出钥匙……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暖黄的玄关灯光温柔地涌出。
小小的公寓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家”的气息，整洁，温馨，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生活感。
那双并排摆放的男女拖鞋，鞋柜上方挂着的男性薄外套，客厅书架上那排厚重的医学专着，茶几上成对的马克杯，阳台上随风微动的白衬衫……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这里住着两个人，一个叫林石榴，另一个叫裴嘉楠。
万雁鸣的脚步在门槛外顿住了。
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目光一寸寸掠过这个他从未踏足，却已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空间。
每看清一样东西，他眼底的光就暗下去一分。
那些拖鞋，那些茶杯，那些无处不在的亲密共享的印记……都像一把不够锋利却持续用力的锉刀，在他心口上反复打磨。
钝痛蔓延开来……
万雁鸣无法呼吸。
曾几何时，在他和石榴分居两地的时候，他也曾偷偷构想过这样的场景——和石榴有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家。
不需要多大，但要有窗，窗台上养几盆她喜欢的薄荷或茉莉。
他的乐谱草稿和她的设计图可以混在一起，堆在沙发或餐桌上……
冬天可以挤在沙发里裹着同一条毯子，看一部无聊的老电影，夏天就开着风扇分吃一个冰镇西瓜。
那些幻想曾是他疲惫生活里最甜美的糖，支撑他走过许多难熬的时刻。
如今，幻想中的场景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只是站在那个“家”里、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裴嘉楠呢？”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意外地平静，甚至有些空洞。
“他暑假回老家了。”
石榴弯腰换鞋，动作因为脚踝的伤而显得有些迟滞。
“哦。”
万雁鸣这才跨进门，反手轻轻带上门。
——
房间不大，他高大的身形一进来，空间顿时显得有点局促。
拖鞋、外套、医学书——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视觉上。
万雁鸣的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还是落回那些刺眼的细节上。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太突兀了，语气里那份酸楚和艰涩，暴露无遗。
“结婚？”
石榴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还没考虑那么远。等他毕业了再说吧。”
她说得很自然，是规划未来的语气。
万雁鸣觉得胸口那阵闷痛更明显了。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医学书的书脊。
冰凉的触感，冰凉的心。
“他对你好吗？”
他背对着她问。
“挺好的。”
石榴轻声答，走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坐吧。”
万雁鸣接过水杯，没喝，只是握着，温热透过玻璃传到掌心。
他在沙发上坐下，石榴坐在侧面的单人椅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整条银河。
沉默再次蔓延，但不再是车里那种紧绷的沉默，而是弥漫着往事和感慨的安静。
客厅主灯没开，只有角落里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石榴笼罩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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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雁鸣看着石榴，这种光影让他莫名想起了那个暑假——高三那年那个暴雨的暑假。
当时他从东北赶回来，去林达服装店找石榴，两人在网吧里相遇，石榴送他回家——她就这么坐在他家的沙发里，落地灯柔和的光照着她的侧颜和头发……
那个暑假，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石榴，”
万雁鸣忽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
“我不快乐。”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到出口的洪水，话语失去了平日的克制与斟酌：
“我一点都不快乐。每天醒来，面对着密密麻麻的行程，面对镜头和无数双眼睛，说着排练好的话，做着规定好的事……”
“我拥有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我觉得自己像个空心人。有时候站在台上，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听着台下的尖叫，我却只觉得……特别吵，特别空。”
万雁鸣的情愫，石榴一直默默听着。
“石榴，我好像……回不去了。”
“回哪里？”
石榴轻声问，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回大学，回高中，回到我们坐前后桌的时候……”
万雁鸣的声音里充满了确切的向往，以及更深沉的失落，
“回到还能在课桌上刻字传纸条的日子。回到……梦想还很具体，只是写出一首好歌，而快乐也很简单，只是你听完后笑着说‘还不错’的时候。”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
不再是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巨星，只是一个被巨大成功和浮华世界困住的、迷茫又疲倦的男人。
“石榴，我不仅把你弄丢了，我把自己也弄丢了，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