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物理课代表拿着几张报名表，在讲台上询问：“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高三组还有人要报名吗？最后机会了。”
偶尔有几个抬眼的，也只是瞥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
快高考了，谁有闲心掺和这种费时费力还不讨好的事。
课代表看着毫无反应的教室，叹了口气，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带着点怯生生试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了起来：
“那…那个…请等一下…”
物理课代表回头，看见后排的苏莲微微举着手，眼神闪烁，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
“我…我想问一下，”她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这个竞赛…是不是特别难？像我这样的…能试试看吗？”
苏莲在心中默数三秒。
“唰”地一下，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先是惊愕，随即迅速转为毫不掩饰的质疑。
“她？苏莲？”
“物理竞赛？她上次月考物理才六十多吧……”
“这是受刺激过头了？”
物理课代表也愣住了，他推了推眼镜，看着苏莲那副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实话实说：“苏莲，这个竞赛难度非常大，涉及很多超纲的大学内容。你……确定要报吗？”
苏莲用力点点头，嘴唇紧抿，眼神里透着一股固执，小声地说：“嗯！我想试试……说不定，对高考物理也有点帮助呢？”
课代表见她铁了心，也不好再劝。
反正报名没门槛，多一个人凑数也好。能完成物理老师他老人家的任务。
他抽出一张报名表递过去：“好吧，那你填一下。”
“谢谢！”苏莲如获至宝般接过表格，小心翼翼地抚平。
她这副模样，更让周围同学觉得她异想天开，眼神里的同情、鄙夷、看热闹混杂在一起。
苏莲全然不理，把表格仔细夹进物理书里，然后继续趴回桌子刷题，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放学铃一响，苏莲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能清晰感觉到身后等着看好戏的视线。
越是不看好，等结果出来时，反弹才会越厉害。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无人期待下的成功，才能带来最强烈的震撼，激起的愿力也最磅礴。
她拿起报名表，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目标明确——物理教研组办公室。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老师讨论问题的声音。
苏莲在门口停下，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出紧张、不安又带着点期待的表情，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是负责竞赛的张老师，以要求严格、不苟言笑着称。
苏莲推门进去，办公室里三位老师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张老师看到是她，有些意外：“苏莲？你有事？”
苏莲像被这阵仗吓到，缩了下肩膀，然后径直走到张老师办公桌前，双手微微蜷缩，紧张地递上报名表：
“张……张老师，这……这是我的报名表。”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接过表格，目光锐利地扫过名字和班级，眉头立刻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抬头，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过分柔弱、脸色苍白的女生，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报名物理竞赛？苏莲同学，你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竞赛吗？去年我们学校最好的成绩才是个省三等奖！”
这些话，句句扎心。
换作任何一个普通学生，早就打退堂鼓了。
但苏莲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要的就是这种全场看衰的效果。
张老师接着道：“你一个物理考68分的，去参加就是浪费时间！”
他语气很重，试图用事实让她知难而退。
旁边一位年轻点的物理老师也帮腔，似要缓和一下气氛：
“是啊，苏莲同学，竞赛路很苦，强手如林。咱们学校往年也就那几个物理尖子有机会冲省奖。”
苏莲听到老师们的话，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角，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猛地抬起头，那双天生带着无辜感的下垂眼里，氤氲着一层不屈的水光，眼神倔强地看着张老师：
“老师，我…我知道我成绩差，不配……”
她的声音颤抖着，“可我…我就是想试试！就算…就算最后真的考了零分，我也认了！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她说完，甚至对着张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透着一股倔强。
张老师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再骂两句，可对着这么个看起来一碰就碎、却又偏执得惊人的学生，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最终像是放弃了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带着不耐烦，把她的报名表随手扔到了桌上——
一叠明显厚很多的文件最上面。
“行了行了！话我说尽了，你自己非要撞南墙，以后别后悔。表我先放着，到时候统一交。”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苏莲立刻直起身，脸上绽放出一个充满感激、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连声道谢。
然后，她像是怕老师反悔，赶紧转身，几乎是逃跑似的溜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所有激动和卑微的表情瞬间消失。
办公室里，张老师无奈地摇头，对同事说：“唉，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这么倔……都不知道有朝一日，这物理竞赛竟然还能吸引别人参加？”
年轻老师笑了笑：“也许就是三分钟热度。不过好歹凑个人数，咱们高三报名人数总算达标了。”
张老师哼了一声，没再接话，低头继续看教案，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此刻，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这张被随手丢在角落的报名表，将在不久之后，不是泛起一丝涟漪，而是炸出一场颠覆所有人认知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