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溶洞深处。
童璐与秦绪的头灯是唯一的光源，两束光交错着，勉强照亮彼此陌生的脸。
岩石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叫秦绪，省环保厅的。”男人先开口，从背包侧袋掏出一瓶水和一条能量棒递过来，“你叫什么？怎么会单独在这种地方？”
童璐接过东西，借着灯光打量他。
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周正俊朗，是那种很正气的帅。
专业的勘探服沾了些泥水，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显得利落。
他动作从容，好像身处险境也扰乱不了他的节奏。
“孙乐芊。”她撕开能量棒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和朋友来探险，走散了。”
秦绪用头灯仔细扫视四周岩壁，光束划过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黑暗中投出摇曳的影子。
“这条支流地图上没有标记。你受伤了吗？”
“没，就是有点冷。”童璐实话实说。
溶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湿气透过衣服往骨头里钻。
她有点后悔刚刚没有接受陆淮或者周煦宁的外套了。
秦绪没说话，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件备用抓绒衣递过去，“穿上。这里空气流通不好，二氧化碳浓度可能偏高，不能久留。”
童璐接过衣服，衣服很大，裹在身上暖烘烘的。
“谢谢。”她轻声说。
秦绪已经打开手持gps，屏幕的微光映着他微蹙的眉头，“信号被岩层屏蔽了。现在只能靠方向和记忆。”
“你好像很专业。”童璐跟在他身后。
“工作需要。”秦绪回答得很简洁，注意力全在探路上，“跟紧我，注意脚下。这儿的钟乳石边缘很锋利。”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
头灯的光束切割着浓稠的黑暗，映出千奇百怪的岩石形态。
地下河在不远处流淌，发出空洞的回响，声音在溶洞里被放大，让人分不清远近。
走了大概半小时，前方出现岔路。
一条向左倾斜向上，隐约能听到风声，像是出口的召唤；另一条向右延伸向下，水声更明显，应该离地下河更近。
“你觉得走哪边？”秦绪突然回头问她。
童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征求自己的意见。
她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向上的路可能有出口，但风声也可能是气流通过缝隙形成的错觉。向下的路靠近水源，但可能越走越深。”
“分析得很理性。”秦绪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过在这种地方，跟着水源走通常是明智的。人有水才能活更久。而且地下河最终会流出地表，找到出口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听你的。”童璐微笑。
秦绪点头，率先走向右侧通道。
这条路比之前更难走，很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湿滑的岩石。
在一处陡坡，童璐脚下突然一滑，碎石哗啦啦滚落深不见底的黑暗。
秦绪迅速转身，稳稳抓住她的手腕。
“小心。”他握得很稳，等童璐完全站稳后立刻松开手，礼貌而克制。
越往前走，溶洞的景致越发诡异。
路上他们看到一些破旧的竹筐和生锈的工具，应该是几十年前熬硝佬留下的。
更吓人的是，在一处凹陷的岩壁下，竟有一具人类白骨，姿势蜷缩，像是临终前还在寻找出路。
童璐下意识往秦绪身后躲了躲。
秦绪察觉到她的紧张，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这路不好走，小心点。”
他的手很大，掌心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秦先生结婚了吗？”童璐突然问。
秦绪脚步顿了顿，“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觉得你像那种会很照顾家庭的人。”童璐语气故作轻松，“那有女朋友吗？”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秦绪没有直接回答，但童璐注意到他语气变得急促了些。
又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
中央是一个深潭，水色是诡异的幽蓝，泛着淡淡的荧光。
岩壁上布满了发光苔藓，星星点点的绿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
“好美……”童璐忍不住惊叹。
秦绪却面色凝重。
他蹲在潭边，从背包取出水质检测仪，将探头浸入水中。
“污染物浓度极高，严重超标。”秦绪沉声道，“这下面很可能有非法排污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和金属碰撞声。
童璐和秦绪对视一眼，迅速关掉头灯，躲到一块突出的巨石后面。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几个穿着灰色工装的人影从对面通道走进洞穴，手里拿着工具和一卷卷管线。
为首的是个光头，脸上有道疤，在荧光苔藓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快点，今天必须把这段接好。”光头催促道，“老板说了，再出事大家都别想跑。”
“可是大哥，最近好像有上面的人来查……”一个瘦小的男人怯生生地说。
“查个屁！这洞迷宫似的，他们找得到吗？赶紧干活！”
童璐屏住呼吸，感觉到秦绪身体瞬间绷紧。
他悄悄从怀里拿出微型相机，镜头对准那几人，开始拍摄。
那几人动作熟练地连接管道，很快，一股刺鼻的深色液体从管口涌出，注入深潭。
幽蓝的水面泛起浑浊的泡沫，荧光迅速黯淡下去。
原本美丽的潭水在几分钟内变得污浊不堪，刺鼻的化学气味弥漫开来。
证据确凿。
但就在秦绪调整角度拍摄时，他的设备不小心碰落了岩石上的一块小石子。
“什么声音？！”光头警觉地转头，强光手电筒猛地朝他们藏身的方向扫来。
秦绪一把拉住童璐的手，压低声音，“跑！”
两人在黑暗的溶洞中夺路狂奔，身后是追击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手电筒的光束在岩壁上乱晃，好几次差点照到他们。
童璐用尽全力奔跑，心脏狂跳，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栽在这种地方。
秦绪的手坚定有力，引领着她穿梭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
他显然对方向有惊人的记忆力，即使在完全黑暗中也极少犹豫。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们躲进一个狭窄的石缝，背靠冰冷的岩壁。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和心跳。
“抱歉，连累你了。”秦绪低声说，仍然保持着警惕，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童璐摇头，虽然黑暗中他看不见。
“他们是排污的人？”
“嗯。这案子比想象中严重。”秦绪顿了顿，“孙小姐，出去后今天看到的请一定保密，这会涉及你的安全。”
“叫我芊芊就行。”童璐靠坐在岩壁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不可能了。”
秦绪打开头灯，将光线调至最暗。
他仔细研究着岩壁上的纹理，手指轻抚岩石表面，“这种层理结构……我们可能在溶洞中层。如果能找到向上攀爬的路径，说不定能回到上层通道。”
他从背包里拿出登山绳、安全带和岩塞，“会攀岩吗？”
“会一点，但不专业。”
“那就好。”秦绪将一套装备递给她，“我带你上去。相信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