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周煦宁先移开了视线。
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吉他的琴弦，发出几个零散不成调的音。
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地敲击着胸腔，他怕童璐听见。
童璐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兔子的靠枕，下巴搁在柔软的枕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太直接，太干净，看得周煦宁耳根发热。
“周煦宁，”童璐忽然歪了歪头，“你这样单独给我唱歌，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周煦宁的手指猛地按在弦上。
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不会生气的。”他避开童璐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我和她只是……”
“只是什么？”童璐追问，抱着靠枕的手臂紧了紧。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水光，等着他的答案。
周煦宁张了张嘴，话堵在喉咙里。
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从小到大，奶奶总说他的眼睛藏不住事儿。
所以当童璐第一次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女朋友查岗”时，哪怕只是合约情侣，他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有”。
可现在，说出真相需要更多的勇气。
他怕。
怕童璐知道他和发发是合约情侣后，会觉得他是个为了钱没有底线的人。
为了钱答应当合约情侣，他说不出口。
越是在意，越是小心翼翼。
刚刚童璐点的歌，几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就是浅浅。
那个从他直播第一天起就守在直播间，听他唱歌、陪他聊天、永远站在他这边的浅浅。
如果说之前，浅浅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粉丝，或者说家人的存在，经过这几天现实的相处，他被这样活泼明媚的她牢牢吸引。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又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他想起今晚直播时，“发发”突然把浅浅的小号踢出直播间。
还有刚才，童璐喝水时失神摔碎的杯子。
会不会和他有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煦宁深吸一口气，将吉他轻轻靠在沙发边。
他抬起头，这一次，他没有躲闪，直直地望进童璐的眼睛里。
“浅浅，”他开口，“你是为了我，来北市的吗？”
童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整个人往后退了退，移开视线，手指绞着靠枕的流苏。
“当然不是！”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浅浅，你认错人了吧？”
她的辩解在周煦宁安静的注视下，越来越无力。
“快递单上的名字，”周煦宁慢慢地说，“还有晚上来我直播间的小号，平台后台显示ip地址就在北市。”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吗？”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童璐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她咬住下唇，想忍住，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是……我是浅浅。”
她终于承认了，声音带着哽咽。
“我看到你和发发的那张牵手照片了！所以我来找你了！我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想知道我陪伴了这么久的主播，到底是不是和别的男主播一样，嘴上说着不谈恋爱，其实私下里早就和榜一姐姐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你明明在直播间说过，不会和粉丝谈恋爱的！你说赚够钱给奶奶做完手术，就会回去继续完成学业。为什么发发才来刷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和她在一起了？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就因为她有钱吗？”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胡乱地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
“那张照片……你也看到了？”周煦宁惊讶地问，“她明明说只发给陆淮看……”
“陆淮又是谁？”童璐抽噎着问，眼睛红红地瞪着他，“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周煦宁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往童璐那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半米。
“你听我解释，好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恳求。
童璐别过脸，却没再躲开。
周煦宁开始耐心地解释。
发发喜欢一个叫陆淮的主播。
但陆淮对她若即若离，于是她想出了这个办法：找个人假扮情侣，刺激陆淮，看他会不会吃醋。
“她找到了我，”周煦宁说得很坦白，“我们签了一个月的合约，假装情侣。她给我刷礼物，我配合她演戏。那张牵手照，是她故意拍下来发给陆淮的。”
他没提那一百万的事。
这件事说出来，整件事就变了味。
“我才不信呢，”童璐擦掉眼泪，声音闷闷的，“用来气别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要找你？她就是喜欢你，用这个借口来接近你罢了！不然她干嘛把牵手照发朋友圈，还特意设置让我看到？她就是知道我陪你的时间最长，要我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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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煦宁看着童璐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痛。
他坐得更近了些，近到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对不起，浅浅，”他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歉意，“我才是笨蛋，没有看出来，让你受委屈了。”
“你就是笨蛋！大变态！大笨蛋！大蠢猪！”
童璐抓起怀里的靠枕，狠狠地砸向他。
周煦宁接住靠枕，没躲，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真的不喜欢发发？”童璐盯着他问。
“真的不喜欢。”周煦宁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童璐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然后，她突然别过脸，看向窗外。
“哼，你和我解释这么多干嘛，”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别扭，“发发可是白富美，长得漂亮又有钱，你和她当合约情侣也是你赚了吧。说不定你就喜欢那种类型的，我这种……”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突然悬空。
“啊！！你干嘛啊！放我下来！”
童璐惊呼着，手脚乱挥。
周煦宁的手臂结实有力，健身的效果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童璐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只能气鼓鼓地拍打他的肩膀。
“浅浅，是我不对。”周煦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以后我赚的钱，还完奶奶的手术费，都归你管，好不好？”
“切，谁要帮你管啊！”童璐别过头，手指却悄悄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能感觉到衣料下紧实的肌肉，和胸腔里平稳有力的心跳。
“可是我想要被你管着，浅浅。”周煦宁抱着她在客厅里慢慢走动，还轻轻晃了晃。
然后，他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把童璐放下来，让她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
“这几天，我忍不住对你心动。”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童璐，目光坦诚，“我本来想，等和发发的合约结束后，再和你坦白这一切。可是今晚……我不想你误会太久，一秒钟都不想。”
童璐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她揪着沙发垫的边缘，小声嘟囔，“花言巧语，渣男语录！我才不听呢。”
“那让我用时间来证明，好不好？”
“哼。某人晚上还把我踢出直播间了！”童璐忽然想起这茬，立刻又瞪圆了眼，“我要当管理！超级管理！”
“好，给你当管理，你想踢谁就踢谁。”周煦宁笑着应承，半点犹豫都没有。
“以后，我的钱是我的，你的钱还是我的！”
“遵命，浅浅公主。”
“好肉麻，想吐。”
童璐嘴上嫌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周煦宁看得心里一软。
他俯下身子，靠近她。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浅浅，别生气了，好不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诱哄。
童璐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要睡觉了，”她终于小声说，“你抱我回房间，然后你回自己房间后，还要给我打电话，给我念睡前故事，等我睡着你才可以挂电话。”
周煦宁低笑，“你不怕我趁你睡着做坏事？”
“你敢？”童璐立刻抬头瞪他，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你过来我就揍死你！”
“好好好，我不敢。”周煦宁笑着举起一只手作投降状。
他重新抱起童璐，走向卧室。
周煦宁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故事呢？”童璐眨着眼睛看他，已经完全没了刚才哭鼻子的样子，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
周煦宁在床边坐下，拿出手机。
“浅浅，我还没你的联系方式呢。”
童璐报出了一串数字。
“新换的号码？”
“你管那么多干嘛！”童璐凶巴巴地说道。
周煦宁笑着添加了联系方式，备注“浅浅”。
然后他当着童璐的面，拨通了语音电话。
“喂？”她把手机贴到耳边。
“想听什么故事？”
电话里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周煦宁贴着手机，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你猜。”
“给你念《盗笔》？你不是最喜欢小哥了。”
“你还记得啊。”童璐的声音软了下来。
“当然了。”
周煦宁在网上搜索小说，找到资源，开始念给童璐听。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温和，念故事的时候不疾不徐。
童璐侧躺着，看着坐在床边昏黄灯光下的周煦宁。
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梁高挺，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听着听着，童璐的眼睛渐渐眯起。
“好了，”她小声嘟囔，“你回房间吧，待会儿再继续念。”
“晚安，浅浅。”周煦宁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童璐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她的睡颜很安静，褪去了白天的活泼俏皮，显得格外乖巧。
轻轻带上门，周煦宁靠在走廊的墙上，舒了口气。
坦白之后，他和童璐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窗户纸被捅破了。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还没想好。
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他不后悔今晚的坦白。
奶奶的手术很成功，肺炎也好转了许多。
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他肩上的重担轻了许多，只要还完手术费，就可以喘口气，想想自己的未来。
而未来里，他希望有童璐。
卧室里，童璐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着。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她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分睡意。
不管周煦宁说的是真是假，她其实没那么在意。
她喜欢钱，她喜欢大房子，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大奔。
她可不喜欢什么出租屋文学。
今晚那个在直播间一口气刷了十个嘉年华的冤大头就不错。
童璐重新拿起手机。
她点开直播平台的私信列表，找到晚上给她刷礼物的id。
【喻言：我给你刷了十个嘉年华，你居然直接下播了？】
她记得，他在直播间的等级好像是70级？
有钱，而且舍得花钱。
不过嘛，这么高的等级，肯定得用些新套路咯。
“浅浅，你睡着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周煦宁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唔……”童璐小声地嘟囔。
“我继续给你念故事？”
“嗯，”她小声说，“要念到我睡着哦。”
她嘴角勾了勾。
发发刷那么多钱又怎样，真嫂子才能免费听睡前故事~
既然发发那么有钱，那就让她和周煦宁一起花她的钱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