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车的后座上,贺聿铭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房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真皮扶手。
无疑,这是一份暧昧的邀约。
车窗如同暗色的胶片,映衬出男人此刻略显慵懒却又难掩锋利的侧脸。
骨相立体得像是精心雕琢过,高眉骨下,是一双丹凤眼,此刻却因些许酒意和思绪的翻涌,眼尾微垂,藏起了平日商场上的锐利锋芒。
一身合身的亚麻西装,随性中透着昂贵,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早已解开,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肌肤。
司机正平稳地驶向他在g市的常住别墅。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交错浮现出两个女人的面孔。
一个是温以芙,清纯靓丽,性子却倔强得很,总是不肯完全依照他的想法来,让他时常感到一种无法全然掌控的烦躁。
另一个,就是童璐。娇媚、艳丽,她似乎总能精准地理解他的意图,完美地执行他的要求,正一步步变成他心目中完美伴侣的样子。
情感的天平,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倾向了童璐。
她带来的新鲜感和征服欲,是温以芙无法给予的。
但是,贺聿铭是谁?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习惯将所有事情,包括感情,都掌控于手心的人。
今晚,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失控。
节奏应该由他来定,不是吗?
如果真的就这样去了酒店,那岂不是完全落入了她的节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贺聿铭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然而……脑海中,童璐穿着那身红色露背礼服裙,摇曳生姿的样子,又实在勾人得紧。
那红唇微启,将房卡塞进他掌心时,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
去,还是不去?
贺聿铭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显示出他内心极少出现的纠结。
最终,那摇曳的红裙身影,压倒了他理智的天平。
“掉头,”他对司机吩咐道,“去卡尔顿大酒店。”
他报出了房卡的酒店名字,这也是g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
卡尔顿大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划破了套房的宁静。
童璐刚刚卸下首饰,身上还穿着晚宴那件如火焰般的红色礼服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身段窈窕。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她眉毛挑了一下。
不是他。
她打开门,“厉总?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门口站着的男人,正是厉衍。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气息。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怎么?”厉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愠怒,“刷我的卡订的总统套房,我不能来?”
童璐闻言,红唇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侧身让开了一些空间,“刷你的卡,难道不是你的荣幸么?”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不然,我为什么不刷裴川或者谢景的卡?他们的副卡,可也都在我手里呢。”
厉衍脸色更沉,迈步走进这间奢华的套房。
童璐随手关上门,却没有招呼他的意思,径直走到会客厅,慵懒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个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的男人。
“找我什么事?”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我今天刚主持完酒会,完成了《闪亮的offer》最后一期的拍摄,真的很累。没心思应付你。”
“很多天没见你了。”厉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妥协,“我很想你。”
童璐微微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怀抱,语气冷淡:“我说了,我今晚没有心思。想我?现在人也见到了,话也说完了,厉总可以请回了。”
她的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厉衍的耐心终于告罄,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你一直赶我走,是怕贺聿铭来了,看到我在这里吗?”他俯身,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你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童璐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带着点嘲弄:“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识趣地在这里碍眼?”
“程月!”厉衍几乎是低吼出声,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你到底有没有心?是我!是我帮你接近贺聿铭,为你铺路!现在你就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他身下承欢?你就只是单纯地利用我来接近他,用完就扔,是吗?!”
“用完就扔?”童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厉总原来也知道这个词呀。那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厉总不也是用完了我,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下了车?”
她顿了顿,欣赏着厉衍瞬间僵住的脸色,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我现在,不过是把厉总当初的手段,稍微还给你一点点而已,厉总怎么还先发火了呢?”
厉衍一时语塞,挫败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交织,他猛地低头,用力吻住了她那张总能说出刻薄话的红唇。
然而,童璐却没有顺从,她用力一咬,下一刻,淡淡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咬破了他的下唇。
“够了。”她偏头躲开。
“不够!”厉衍喘息着,拇指擦过下唇的血迹,眼神偏执,“你是我的。”
“不,你错了。”童璐直视着他,“我是我自己的,从来就不是谁的私有物。厉衍,你听清楚,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讨厌我?”厉衍像是被刺痛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点?你要爱,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金钱、资源、人脉……你要什么我没给你?”
“爱?”童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给过我爱吗?厉衍,别开玩笑了。谢景陪我过年,给我做年夜饭,睡前给我念诗,裴川带我去看画展,给我画画。你呢?你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也可以……”厉衍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后面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那些琐碎的温情,与他惯常的行为模式相去甚远。
童璐语气带着嘲讽,“好了,厉衍,你明知你做不到,又何必勉强自己说这种话?”
看着眼前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因为她而低下头颅,流露出近乎狼狈的神色,童璐心里掠过一丝快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稍微缓和,“现在,我肚子饿了,折腾一晚,胃有点不舒服。我要吃云味的那家海鲜粥。”
“你就这么想支开我?”厉衍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可以选择待在这里,”童璐无所谓地耸耸肩,“让你的特助代劳。我只是陈述我的需求而已。”
她没有再理会厉衍的反应,径直走向了卧室内的浴室,只留下一句:“我很累,我要洗漱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
童璐卸完了精致的妆容,换下了那身束缚的红色礼服,将自己沉入偌大按摩浴缸温热的水中。
热水包裹着疲惫的四肢百骸,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这出戏,还没唱完。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厉衍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微敞。
他看到浴缸中闭目养神的童璐,雾气缭绕着她姣好的面容。
褪去妆容后,少了几分平日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弱的纯净。
他沉默地走到浴缸边,蹲下身,伸出手,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按上了她的太阳穴。
童璐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没有睁眼,也没有阻止。
“你没有邀请他过来,对吗?”
厉衍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低沉,但语气是笃定的。
他进来这么久,童璐虽然和他闹别扭,但是并没有真正赶他离开。
童璐被他不轻不重的按摩按得很是舒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算是默认。
厉衍的嘴角,几乎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不再多问,心甘情愿地继续为她按摩着头部,然后是纤细的脖颈,圆润的肩头。
他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与此同时,卡尔顿大酒店楼下。
黑色的豪车平稳地停下。
贺聿铭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推门下车。
他手里抱着一束临时让助理准备的火红玫瑰花束,娇艳欲滴,如同他此刻被挑动的心情。
他调整了一下衣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掌控者。
尽管,这主动赴约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
“叮——”
顶层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贺聿铭迈着长腿走出,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
他根据房卡上的信息,找到了对应的房门。
心跳,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他想象着门打开后,童璐见到他时,那张艳丽的脸上会露出怎样惊喜的表情。
他拿出那张印着唇印的房卡,深吸一口气,刷向了门锁。
“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开了。
贺聿铭抱着玫瑰花束,一步一步,走进了这间奢华至极的总统套房。
空气中弥漫着他在童璐身上闻过的香水味,但整个空间却异常安静。
“程月?”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套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人应答。
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上心头。
他走向会客厅,没有人。
又走向卧室,大床上整洁如新,也没有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紧闭的浴室门上。
难道她在洗澡?
这个认知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朝着浴室走去,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加速的心跳声。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浴室里,水汽已经散去大半,空无一人。
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水波平静,旁边放着柔软的白色浴袍。
他的视线,猛地被盥洗台前那面巨大的镜子吸引了过去。
只见镜面上,用一支正红色的口红,潦草却又清晰地写着一行字。
“现在是反选时刻,我的实习,男朋友。”
落款,是一个优雅又带着几分俏皮的英文花体字签名。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