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化作的那道金光，划破虚空，朝天庭方向疾遁。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九龙御辇已毁，金色战甲破碎，发髻散乱，嘴角血迹未干。
更严重的是，体内仙元紊乱，道基受损——那是被林衍的混沌星衍之力侵蚀留下的创伤，非万年静养不可痊愈。
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回凌霄宝殿，逃回三十三重天，逃回那个他统治了万年的天庭。
只要回到那里，他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天庭还有底蕴，还有积累，还有……最后的底牌。
“陛下！”
太白金星、托塔李天王等仙官紧随其后，个个面色惨白，气息萎靡。
他们身后，是稀稀拉拉、溃不成军的残兵败将——百万天兵，十不存一。
“快！再快些！”玉帝嘶吼，“只要回到天庭，启动‘周天星斗大阵’的最终形态，我们还有……”
话音未落。
前方虚空，一道青衫身影悄然浮现。
林衍。
他站在玉帝遁逃的必经之路上，神色平静，青衫在虚空中微微飘动，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玉帝，此路不通。”林衍开口，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玉帝心头。
玉帝猛地止住身形，眼中闪过惊骇：“你……你何时……”
他明明看到林衍还在天门关前，明明感受到林衍气息虚弱——力战三位天尊三天三夜，怎么可能还有余力追上自己？
林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三位天尊退走时，我就已锁定你的气息。至于追上你……”
他顿了顿，淡淡道：“混沌星衍之道，本就擅长空间与时间。虽不能逆转时光，但短距离内折叠空间，还是能做到的。”
玉帝脸色铁青。
他明白了。
从一开始，林衍的目标就不是三位天尊，也不是天庭大军。
而是他。
擒贼先擒王。
只要拿下他，天庭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好算计。”玉帝咬牙，“但你以为，朕就真的没有底牌了吗？”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众仙喝道：“结阵！护驾！”
太白金星、李天王等仙官虽然惊恐，但玉帝积威已久，他们不敢违抗，纷纷咬牙上前，结成防御阵型。
数百名仙官，虽然个个带伤，但联手布下的防御阵法，依旧光芒璀璨，仙气浩荡。
玉帝站在阵中，双手快速结印。
他头顶，一枚金色的印玺缓缓浮现——那是天庭玉玺，象征着三界正统，蕴含着天道气运。
“林衍！”玉帝声音如雷，“朕乃天道所归，三界正统！你今日若敢弑君，必遭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林衍看着那枚玉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能感觉到，玉玺中确实蕴含着磅礴的天道气运。
那是天庭统治三界万载，积累下来的正统之名，是万民信仰，是众生意念。
若在平时，他或许会忌惮三分。
“天道？”林衍缓缓抬手，掌中混沌之气流转，“你所说的天道，就是让天庭高高在上，让仙凡永隔，让下界成为你们收割香火的猎场？”
“若这就是天道，那我今日……便逆天而行！”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混沌色的流光，直冲防御大阵！
“拦住他！”玉帝厉喝。
太白金星、李天王等仙官咬牙催动阵法，仙光璀璨如烈日，试图阻挡林衍。
但没用。
混沌色的流光所过之处，仙光如冰雪消融，阵法如纸张破碎。
那不是硬碰硬的冲撞，而是法则层面的碾压。
混沌，本就是万物之始，万法之源。在混沌之力面前，一切后天修炼的仙法、阵法，都显得苍白无力。
“噗——”
太白金星第一个吐血倒飞，手中拂尘寸寸断裂。
紧接着是李天王，他那号称可镇万物的玲珑宝塔，在混沌流光的冲击下，塔身出现裂痕，灵光黯淡。
其他仙官更是如遭重击，纷纷倒飞出去，防御大阵瞬间崩溃。
林衍的身影，已至玉帝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十丈。
“你……”玉帝瞳孔收缩，他能感受到林衍身上那股近乎天道的气息——不是天庭那种借来的天道气运，而是自身已证得的、与天地同源的混沌天道。
“这一剑，”林衍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为人间百年战乱而斩。”
指尖，混沌之气凝聚成一柄三尺长剑。
剑身古朴，无锋无刃，却蕴含着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伟力。
“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百姓而斩。”
剑尖，一点星光亮起，那星光中，隐约可见人间百态，可见众生疾苦。
“为被你天庭抽走气运、衰败百年的文明而斩。”
剑势，开始攀升。
不是杀气，不是战意，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悲悯、更加决绝的意志。
那是守护的意志。
是为人间讨公道的意志。
是为文明争未来的意志。
玉帝脸色惨白，他能感觉到，自己已被这一剑锁定。
无论逃到哪里，无论用什么手段，这一剑……必中。
“不！朕不能死！”玉帝疯狂催动头顶玉玺，“朕是天帝！是三界之主！天道不会让朕死！”
玉玺金光大盛，垂落亿万道神光，将玉帝笼罩其中。
那是天庭最后的底蕴，是天道对三界正统的庇护。
但林衍的剑，已出。
不是快，不是慢，而是……必然。
混沌色的剑光，无声无息地穿过虚空，穿过金光，穿过玉帝的一切防御。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只有一声轻微的“嗤”声。
如利刃划过丝绸。
玉帝瞪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但他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化作飞灰。
从胸口开始，向四肢蔓延。飞灰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是……透明。
仿佛他整个人，正在从这个世界被“抹去”。
“这……这是……”玉帝声音颤抖，“混沌归墟……你竟悟通了这一层……”
混沌归墟，万物终结。
不是死亡，而是回归混沌，回归虚无，回归最原始的“无”。
在这一招面前，连天道庇护都没有用——因为天道本身，也是从混沌中诞生的。
“朕……不甘……”玉帝发出最后的嘶吼，“朕统治三界万载……竟败在一个……人间小子手中……”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彻底化作飞灰，消散在虚空中。
只有一道微弱的金光，从飞灰中逸出，朝天庭方向疾射而去——那是玉帝的残魂，靠着玉玺最后的力量，保住了最后一点真灵不灭。
林衍看着那道金光，没有追。
不是追不上，而是……没必要了。
肉身被毁，道基被斩，只剩一缕残魂的玉帝，已不足为惧。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那一剑，已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以虚弱之身，强行施展混沌归墟，哪怕是他，也承受不住反噬。
“噗——”
林衍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因为战斗，还未结束。
下方，天庭残军看到玉帝肉身被毁，残魂逃遁，彻底崩溃。
“陛下……陛下败了！”
“逃啊！快逃！”
“天庭完了！三界完了！”
哭喊声、哀嚎声、奔逃声响成一片。
地府与龙族的大军趁势掩杀，如虎入羊群。
秦广王手持生死簿，每翻一页，便有数百天兵神魂被抽离，化作地府鬼差。
敖广率领龙族大军，腾云驾雾，所过之处，天兵如割麦般倒下。
兵败如山倒。
这一战，天庭彻底败了。
不是小败，不是惨败，是……毁灭性的失败。
百万天兵，十不存一。
十二金仙，死伤过半。
三百六十五位星君，陨落七成。
连玉帝本人，都肉身被毁，只剩残魂逃遁。
天庭……名存实亡。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日。
当日落时分，最后一名抵抗的天将被秦广王擒杀，这场震动三界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虚空之中，尸横遍野，仙器法宝的碎片漂浮得到处都是，血迹将虚空都染成了暗红色。
地府鬼差在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龙族大军在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而林衍，独自站在虚空中，望着天庭方向。
那里，三十三重天依旧巍峨，凌霄宝殿依旧辉煌。
但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道友。”秦广王飞到他身边，躬身道，“天庭残军已肃清。此战，我们……胜了。”
林衍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多谢阎罗相助。”
“该道谢的是地府。”秦广王正色道，“若无道友力战三位天尊，若无道友斩杀玉帝，地府万年压迫，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他顿了顿，问道：“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衍看向三十三重天：“天庭虽败，但根基尚在。玉帝虽逃，但残魂未灭。若给他时间，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那道友的意思是……”
“除恶务尽。”林衍缓缓道，“我要去一趟天庭，彻底了结此事。”
秦广王一惊：“道友要攻天庭？”
“不，”林衍摇头，“我只身前往。地府与龙族，在此休整即可。”
“可道友你……”秦广王看着林衍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林衍笑了：“放心，我虽受伤，但天庭……已无人能挡我。”
他说的是事实。
三位天尊退走，玉帝败逃，十二金仙死伤过半，天庭精锐尽失。
此刻的天庭，虽还有阵法、还有底蕴，但已无巅峰战力。
而他，虽受伤，但混沌星衍之道已臻化境，天尊之中，已无敌手。
“那……道友小心。”秦广王不再劝阻。
林衍点头，化作一道流光，朝天庭飞去。
他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因为他在调息，在恢复。
与三位天尊大战三日，又与玉帝决战，他的消耗太大了。
若非有人间气运源源不断补充，他早已力竭而亡。
但即便有人间气运，此刻的他，也只剩三成实力。
不过，足够了。
三十三重天，南天门。
守门的天将看到林衍飞来，脸色大变。
“林……林衍！你……你要干什么？！”天将声音颤抖。
林衍看也不看他，径直飞入南天门。
天将想拦，但手刚抬起，就僵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笼罩了他，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那是天尊威压。
即便只有三成实力，也不是区区守门天将能够抗衡的。
林衍一路前行。
所过之处，仙官避退，天兵跪伏。
无人敢拦。
也无人能拦。
他穿过一重又一重天，越过一座又一座仙宫，最终，来到最高处——第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
殿门紧闭。
但林衍能感觉到，殿内有一股微弱但熟悉的气息。
玉帝的残魂。
他推门而入。
大殿空旷，金碧辉煌。
龙椅上，一团微弱的金光悬浮着，金光中，隐约可见玉帝的面容——虚幻、扭曲、充满怨恨。
“林衍……”玉帝残魂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你真要赶尽杀绝？”
林衍走到殿中，看着那团金光，平静道：“我给过你机会。若你肯放弃垂钓人间，放弃收割下界，我们本可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玉帝残魂冷笑，“天庭统御三界，乃是天道所归！下界供奉香火，乃是天经地义！你一个下界蝼蚁，也配与天庭谈条件？”
“冥顽不灵。”林衍摇头。
他抬手，指尖混沌之气流转。
“不！你不能杀朕！”玉帝残魂尖叫，“朕是天道所归！你若杀朕，必遭天道反噬！你和你守护的人间，都将万劫不复！”
“天道？”林衍笑了，“你口中的天道，不过是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编造的谎言。真正的天道……”
“是众生平等，是人人如龙，是文明兴衰自有其律，而非被高高在上的所谓‘天庭’肆意操控。”
指尖，混沌之气凝聚。
“这一指，为人间而点。”
“为那些被你天庭抽走气运、战乱百年的王朝而点。”
“为那些因你天庭扰乱轮回、永世不得超生的亡魂而点。”
“为那些……”
“为那些被你视作蝼蚁、却顽强生存、努力向上的……每一个普通人而点。”
一指点出。
混沌之气，无声无息地没入金光之中。
金光剧烈震颤，玉帝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惨叫只持续了三息。
三息之后，金光消散。
玉帝残魂，彻底湮灭。
从此，三界再无玉帝。
林衍收回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一指，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从今天起，人间将迎来真正的太平。
他转身，走出凌霄宝殿。
殿外，太白金星、李天王等幸存的仙官跪了一地，个个瑟瑟发抖。
“林……林天尊……”太白金星颤声道，“玉帝已死，天庭……天庭愿奉您为主……”
“天庭之主，我不做。”
众仙一愣。
“但天庭，需立新规。”林衍缓缓道，“从今日起，天庭不得再垂钓下界气运，不得再干涉人间轮回，不得再视下界为猎场。”
“所有仙官，需入轮回历练，体悟众生之苦。”
“所有天兵，需守护三界安宁，而非欺压下界。”
“天庭存在的意义，不是统治，不是收割，而是……守护。”
他看向众仙：“你们，能做到吗？”
太白金星等人面面相觑，最终，齐齐叩首：
“臣等……谨遵天尊法旨！”
林衍点头，不再多言。
他化作流光，飞离天庭。
身后，凌霄宝殿依旧巍峨，但它的意义，已彻底改变。
从统治三界的权柄中心，变成了……守护三界的基石。
而这，正是林衍想要的。
天门关前。
林衍归来时，地府与龙族的大军已休整完毕。
秦广王、敖广等人迎上来，看到林衍苍白的脸色，都是心中一紧。
“道友，你……”秦广王欲言又止。
“无妨。”林衍摆手，“玉帝已灭，天庭已立新规。从此，三界将迎来新的秩序。”
众人大喜。
“不过，”林衍继续道，“天庭虽改，但三位天尊尚在，北冥鲲鹏、西昆仑西王母等势力虎视眈眈。三界太平，任重道远。”
秦广王正色道：“地府愿与道友共进退。”
敖广也道：“龙族亦是。”
林衍笑了：“多谢。”
他看向天门关，看向关后的人间。
那里，阳光正好。
武道学堂里，孩子们在认真练拳。
农田里，麦浪翻滚，丰收在望。
市井中，百姓安居乐业，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