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捖??鰰栈 首发家属院的梧桐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里飘着隔壁张阿姨家煎油条的香气,还混着院子里月季淡淡的甜香,一切都透着寻常周末的安逸。
杨建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背心,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和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是年轻时操作机器留下的印记。他手里攥着一把鸡毛掸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儿子杨俊男的房门。
俊男这孩子,昨晚又是半夜才回来,回来时蹑手蹑脚的,生怕惊动了他和他妈。杨建国心里清楚,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可作为父亲,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尤其是最近厂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老厂区要拆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车间里的兄弟们人心惶惶,聚在一起抽烟时,嘴里念叨的都是“饭碗能不能保住”的话,他总怕这些事会影响到儿子。
他走到书桌前,想帮儿子收拾一下摊得乱七八糟的书本。俊男是个学霸,书桌上常年堆着各种财经类的书籍,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公式和术语。杨建国拿起鸡毛掸子,刚想掸掉桌上的灰尘,目光却突然被摊在正中央的几张纸吸引住了。
那不是学校的习题册,也不是课本,而是几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最上面一张的标题赫然写着——佳美包装关于控股股东减持股份的公告。
杨建国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眉心挤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在佳美包装干了快三十年,从一个学徒工干到现在的技术科长,对厂里的事门儿清。这份减持公告,他前几天在厂区公告栏里见过,当时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大家议论了几句就散了,他也没太在意,只当是集团正常的资本运作。可现在,这份公告竟然出现在儿子的书桌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着四个字——资本迷局,字迹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写的时候有多用力。暁说s 冕废岳独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上了杨建国的心头,勒得他胸口发闷。
他放下鸡毛掸子,伸手拿起那份公告。纸张的边缘有些卷曲,还沾着一点细小的灰尘,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一个高中生应该接触的。
杨建国的手指微微颤抖,连带着纸张都发出细碎的哗啦声。他又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扉页上,是儿子那熟悉的字迹,工整而有力,上面写着一行字:佳美包装资产掏空疑云——中港包装(香港)的阴谋?
接下来的几页,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分析和推理,还有手绘的流程图,标注着“佳美集团欠债”“中港包装(香港)收购股份”“老厂区低价转让”“控制权变更为幌子”等字样。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杨建国的心上,让他心惊肉跳。更让他心惊的是,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林雪的字迹的纸条,娟秀的字迹里透着一股决绝:录音已转存u盘,藏在书架第三层的《资本论》里。李总办公室保险柜,今晚十点行动。
“今晚十点行动?”杨建国念出了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想起,昨晚儿子回来时,头发上沾着几片梧桐叶,身上带着淡淡的灰尘味,鞋子上还有厂区仓库那边特有的红泥土印子。他当时还以为儿子是去操场打球摔进了泥坑里,还数落了他两句“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现在想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儿子和林雪,竟然在偷偷调查厂里的事!
杨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罩上了一层乌云,一股怒火夹杂着恐惧,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他喉咙发紧。
他太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那帮人,上次来厂里考察时,一个个西装革履,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傲慢,一看就不是善茬。还有李总,那可是佳美集团董事长的心腹,手段狠辣,前年有个老员工敢当众质疑他的决策,没过半个月就被安了个“违反操作规程”的罪名,卷铺盖走人了。儿子和林雪两个半大的孩子,乳臭未干,竟然敢去碰这个马蜂窝,这不是找死吗?
“杨俊男!”
杨建国猛地转过身,朝着卧室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声音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连窗外的喜鹊都被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卧室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撞翻了椅子,紧接着,杨俊男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爸,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杨建国手里的公告和笔记本上,脸上的迷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心虚,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瞟。“爸你怎么翻我东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翻你东西?”杨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他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书桌上,纸张散落一地,有几张还飘到了地上,“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杨俊男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下意识地想去捡那些纸,却被杨建国一把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告诉你,杨俊男!”杨建国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佳美包装的事,不是你一个高中生能掺和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他们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
“爸,你听我解释”杨俊男急得满脸通红,眼眶都红了,他想跟父亲解释自己的发现,解释中港包装(香港)的阴谋,解释老厂区几百号员工的生计问题。
“我不听!”杨建国猛地打断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解释什么?解释你昨晚偷偷溜出去,跟林雪去厂区鬼鬼祟祟地查那些破事?解释你们想去李总办公室偷文件?”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杨俊男的要害。杨俊男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父亲竟然看到了那张纸条。
“爸,我们不是要偷东西”杨俊男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我们只是想找到证据,揭穿他们的阴谋。中港包装(香港)他们是在掏空厂里的资产,老厂区那块地”
“够了!”杨建国厉声喝道,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胸口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资产掏空?阴谋?那是厂里高层该考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管!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聪明,有正义感,可正是这份正义感,最容易惹祸上身。他在厂里干了一辈子,见过太多因为多管闲事而家破人亡的例子,那些人的下场,他想起来就心有余悸。他不能让儿子走上这条路。
“爸,那些叔叔阿姨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杨俊男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王主任、张阿姨、李叔叔他们靠着厂里的工资养家糊口,如果中港包装(香港)的阴谋得逞,厂子倒了,他们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
“闭嘴!”杨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人耳朵发疼。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冰冷的机身硌得他手心发疼,“我不管你说什么,从今天起,你不准再掺和这件事!不准再跟林雪来往!不准再踏出家门一步!”
“爸!”杨俊男急得眼眶都红了,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冲上去想去抢父亲手里的电脑,那里面存着他和林雪整理的所有证据,“你把电脑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杨建国冷笑一声,他死死地攥着电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这个家里,我还没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他转身走到客厅,将笔记本电脑锁进了电视柜下面的保险柜里,转动密码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是在敲打着杨俊男的心脏。
杨俊男呆呆地站在书桌前,看着父亲的动作,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知道,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担心他。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中港包装(香港)那帮人掏空厂里的资产,却要选择视而不见?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散落一地的纸张上,那些“减持”“低价转让”“掏空”的字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根根针,扎进杨俊男的心里。
杨建国锁好电脑,转过身,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深的无奈。他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手掌粗糙的纹路蹭过儿子的皮肤,声音低沉而疲惫:“俊男,爸不是不让你有正义感,只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爸只想你平平安安的,考上大学,过自己的日子。”
杨俊男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看着地板上的光影,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
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
仓库角落里老王那佝偻的背影,林雪攥着u盘时坚定的眼神,还有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都在告诉他,这件事,他必须管下去。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杨俊男的心上。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眼神里渐渐燃起了一丝不屈的火苗。
就算父亲没收了他的电脑,就算他被禁足在家,他也不会放弃。
这场关于资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