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尾巴依旧顽固地黏着佳美包装,办公楼二楼的财务部里,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空气里的压抑。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杨俊男站在办公桌前,指尖微微发紧,白衬衫的领口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圈。今天是他来财务部实习的第二天,准确来说,是他真正接触核心工作的第一天,而迎接他的,不是指导,而是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
刁难他的是财务部的老会计王秀莲,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粉厚得像糊了一层墙,看人时总是斜着眼睛,嘴角撇着,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刻薄。接手厂子之前就在这里,手里攥着不少陈年旧账的把柄,平日里连林慧都要让她三分。
一大早,杨俊男刚坐到自己的小办公桌前,王秀莲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台账,“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他桌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新来的实习生是吧?”王秀莲的声音尖细,像指甲划过玻璃,“杨建国的儿子?哼,仗着关系进来的就是不一样,刚来就想躲清闲?”
杨俊男咬了咬下唇,站起身:“王阿姨,我没有,我”
“少废话。”王秀莲打断他,翻了个白眼,手指戳着那摞台账,“这是近三年的应收账款台账,从2021年到2023年,里面的客户往来、回款日期、欠款金额乱七八糟的,你给我整理清楚。要求很简单,按客户分类,统计每年的回款周期,列成明细表,下班前交给我。”
她顿了顿,又上下打量了杨俊男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哦对了,提醒你一句,这些台账都是手写的,有些字迹潦草,有些数字还被涂改过,你可别弄错了。要是做不好,趁早卷铺盖走人,财务部不养闲人。”
说完,王秀莲扭着腰走了,留下一股呛人的香水味,还有杨俊男面前那座几乎要高过他头顶的台账山。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假装没看见,依旧低着头忙自己的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杨俊男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拂去台账封面上的灰尘。他知道,王秀莲是故意刁难他。这些应收账款台账是财务部最枯燥、最繁琐的活儿,别说一个实习生,就是老会计整理起来都要费不少功夫,她却要求他一天之内做完,明摆着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杨俊男没有退缩。他想起林慧偷偷塞给他的财务报表,想起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想起葡萄藤下那本沉甸甸的《资本笔记》,指尖便多了几分力气。
他翻开第一本台账,是2021年的。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歪歪扭扭,有些数字被圆珠笔涂了又改,改了又涂,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杨俊男耐着性子,一行一行地看,一笔一笔地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先列出所有大客户的名单——城东的兴盛超市、城南的福乐百货、还有市里最大的连锁商超万家惠,这些都是佳美包装红罐产品的主要销售渠道,占据了公司营收的半壁江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财务部的时钟滴答作响,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又慢慢西斜。杨俊男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只顾着埋头整理台账。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而酸涩发胀,指尖因为反复抄写而发麻,手腕更是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偶尔抬起头,他会看到王秀莲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他,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哼,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靠着关系就能混日子?”王秀莲故意放大声音,“这应收账款台账,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不是随便抄抄数字就能糊弄过去的。”
杨俊男假装没听见,低下头继续演算。他把每个客户每年的发货金额、回款金额、回款日期都一一对应,然后用计算器算出每个客户的平均回款周期——发货到回款的天数,再对比每年的数据,寻找其中的规律。
下午三点,杨俊男终于整理完了2021年和2022年的台账。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发现了一个不算明显的规律:这两年,大客户的平均回款周期基本稳定在45天左右,最长的也不超过60天,属于正常的商业往来范畴。
但当他翻开2023年的台账时,眉头却越皱越紧。
2023年的台账字迹比前两年工整了不少,却透着一股刻意的规整。杨俊男一笔一笔地核对,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他发现,兴盛超市2023年的平均回款周期,从2022年的42天,一下子延长到了98天;福乐百货更离谱,从48天飙升到了112天;而最大的客户万家惠,回款周期也从55天,延长到了足足105天。
整整两倍!
杨俊男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以为自己算错了,又拿起计算器反复核对了三遍,结果却一模一样。
这太反常了。
!佳美包装的红罐产品是快消品,保质期短,周转速度快,正常情况下,商超的回款周期绝不会超过两个月。更何况,2023年的市场行情并没有发生大的波动,红罐的销量也还算稳定,为什么大客户的回款周期会突然延长两倍?
杨俊男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连忙翻开林慧给他的内部财务报表,找到2023年的应收账款科目。报表上的数据,果然和台账完全对应——2023年的应收账款余额,比2022年翻了整整一番,而且大部分都是那些大客户的欠款。
“不对,这绝对不对。”杨俊男喃喃自语,指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如果大客户真的拖欠了这么久的货款,公司的现金流早就断了,怎么还能维持运转?”
他想起林慧给他的报表里,有一笔标注为“关联方资金拆借”的款项,金额正好和应收账款的增加额差不多。他脑海里浮现:中港包装(香港)是不是故意让大客户拖延回款,制造公司现金流紧张的假象,然后再通过关联方拆借的方式,把公司的资金转移出去?
这样一来,既可以压低公司的估值,又能光明正大地掏空公司的家底,简直是一箭双雕!
杨俊男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连忙把这个发现记录在《资本笔记》里,用红笔重重地圈出“回款周期延长两倍”“应收账款翻倍”“关联方资金拆借”这几个关键词,然后用箭头把它们连起来,形成了一条新的逻辑链。
就在这时,王秀莲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喂,新来的,整理完了没有?下班时间都快到了,别耽误我回家做饭。”
杨俊男抬起头,把整理好的明细表递了过去,声音平静:“王阿姨,整理完了。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2023年大客户的回款周期,比前两年延长了两倍。”
王秀莲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一把夺过明细表,翻到2023年那一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刻薄的嘴脸,把明细表狠狠摔在桌上:“胡说八道!这些数据都是经过核对的,怎么可能有问题?我看你就是毛手毛脚,把数字算错了!”
“我算了三遍,没有错。”杨俊男寸步不让,“而且这和内部财务报表上的数据完全一致。”
王秀莲的眼神变得凶狠,她凑近杨俊男,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威胁:“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这些数据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再乱说话,小心我让你爸都保不住你!”
说完,王秀莲拿起明细表,怒气冲冲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再也没看杨俊男一眼。
杨俊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王秀莲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班铃声响起,杨俊男收拾好东西,把《资本笔记》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他走出财务部的时候,林慧叫住了他,递给了他一个苹果,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王秀莲为难你了?”
杨俊男点了点头,把自己发现的回款周期异常告诉了林慧。
林慧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2023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想查一查,却被上面压了下来。就是用这种手段,制造现金流紧张的假象,然后挪用资金。”
她顿了顿,拍了拍杨俊男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几分真切的关切:“你做得很好,但是记住,一定要小心。安插在财务部的眼线,手里攥着不少见不得光的把柄,她向来睚眦必报,你戳破了回款周期的异常,她不会放过你的。”
杨俊男握紧了手里的苹果,冰凉的果皮硌着掌心,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办公楼的墙角,像是一道不肯弯折的脊梁。
他知道,王秀莲的刁难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阻力,更多的威胁,甚至可能是明里暗里的打压和报复。但他不怕。
因为《资本笔记》里的每一个字,每一组数据,每一条逻辑链,都在告诉他,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刺破资本谎言的利剑,是照亮真相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