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洛川走到街边,抬手拦下一辆亮着空车指示灯的的士。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分毫情绪:“师傅,去山茶巷。”
“山茶巷?”司机闻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咧嘴笑出几分暧昧,“小伙子年纪轻轻,倒是会找地方。”
洛川身形颀长,虽只有十二三岁,却比同龄孩子高出半个头。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遮住了眉眼间的锐气,配上那一身沉稳气度,夜色里瞧着,倒真象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
作为跑遍了山城大街小巷的老司机,司机对那些藏着风月的角落门儿清——哪家会所的姑娘水灵,哪个巷子的买卖便宜,甚至不少场所还会给拉客的司机塞十块钱提成。他见洛川这副打扮,便下意识往那方面想了。
洛川指尖微微收紧,心头掠过一丝愠怒,却懒得与他辩解,只偏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一言不发。
夜里的街道畅通无阻,不过二十分钟,的士便稳稳停在了山茶巷口。洛川没有急着落车,而是闭目凝神,将神识缓缓铺开。
距离越近,那缕留在宁雪身上的印记便越发清淅。
忽然,他心头一动——那丝气息竟在快速移动,而且就在前方不远!下一秒,一辆黑色商务车裹挟着夜风,从幽深的巷子里疾驰而出。
就是这辆车!
洛川猛地睁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商务车,我额外给你一百块,记住,别跟太近,别被他们发现。”
“一百块?”司机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应道,“放心吧小哥,这活儿我熟!”话音未落,脚下轻踩油门,的士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商务车驾驶座上,司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馀光扫过后视镜,脸色倏地一变:“王姐,后面那辆的士,好象一直在跟着咱们。”
只有常年握方向盘的人,才会对后方车辆的动向格外敏感。
刘老二闻声回头,瞥了眼后视镜里那辆不紧不慢的的士,眉头拧成了疙瘩:“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咱们的车?”
王姐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眼神冷冽:“前面路口靠边停,看看是什么人在找死。”
司机不敢怠慢,一打方向盘,商务车便缓缓停在了路边。
的士里,司机顿时慌了神,忙扭头问洛川:“小哥,他们停车了!这、这怎么办?”
“继续往前开。”洛川目光扫过窗外,街边商铺还亮着灯,行人三三两两,显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如今不过炼气初期,还扛不住热武器的威力,更不能惊动执法部门,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走、走哪条路?”司机手心冒汗,声音都在发颤。
“直走。”洛川随口道。
的士一脚油门,很快便超过了商务车,在前方路口停下等红灯。
王姐冷笑一声,冲司机抬了抬下巴:“开过去看看。”
商务车重新激活,缓缓滑到旁边的左转车道停下。王姐和刘老二通过车窗,看清了的士后座上坐着的少年,两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王姐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应该是巧合,不是冲咱们来的。”
绿灯亮起,商务车直接从左转车道直行而去。的士起步稍慢,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在洛川的叮嘱下,司机刻意拉开了距离,可前方的商务车还是猛地加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哥,跟丢了!”司机哭丧着脸道。
“前面路口右拐。”洛川却闭着眼,语气淡然。
那缕神识印记早已被他牢牢锁定,无论宁雪身在何处,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范围。
的士拐过路口,又行驶了约莫十分钟。洛川忽然开口:“停车。”
司机依言踩下刹车,抬眼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已是城市边缘,荒山野岭,四周尽是破败的废弃屋舍,昏黄的月光洒下来,更显得鬼影幢幢,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怎、怎么开到这鬼地方来了?”司机声音发颤,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
洛川掀了掀眼皮:“这是什么地方?”
“前、前面就是陵园山啊!”司机哭腔都快出来了,“小哥,我可不敢再往前开了!”
“那就停在这儿吧。”洛川淡淡道。
商务车就在前方不远处,他能感知到宁雪的气息越来越近,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便是。
司机如蒙大赦,忙不迭刹住车。洛川掏出两百块钱递过去,语气平静:“不用找了。”
“谢谢小哥!谢谢!”司机接过钱,喜出望外,却半点不敢多留。等洛川一落车,他立刻猛打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掉头窜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洛川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随即迈开脚步,朝着神识指引的方向快步追去。宁雪就在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
他穿过一条两旁都是断壁残垣的小道,刚拐过一个弯,五道凶神恶煞的身影便横在了面前。
几人显然是提前接到了王姐的电话,奉命在此拦截跟踪者,可看清来人竟是个半大少年时,都愣住了。
“哈哈,老子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王姐的车,原来是个小屁孩!”为首的花臂大汉抱着骼膊,放声大笑,唾沫星子横飞,“大晚上戴个墨镜装酷,信不信老子一拳把你墨镜打飞!”
旁边几人跟着哄笑起来,光头大汉更是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洛川,语气轻篾:“小子,你是谁?鬼鬼祟祟跟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找人。”洛川声音依旧平静。
“找什么人?”花臂大汉眯起眼,语气多了几分警剔。
“宁雪。”
三个字一出,几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几人脸色齐齐一变,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狠戾。
花臂大汉收敛了笑意,皮笑肉不笑地道:“找宁雪啊?行,那你跟我们来吧。”
洛川毫不尤豫地抬脚跟上。
见他如此“识趣”,几人都松了口气,暗自嗤笑——这小子看着挺横,原来是个软柿子。就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他们一只手就能捏死,还怕他翻出什么浪花?
穿过一道吱呀作响的木门,洛川被带进了一个荒废的院子。他前脚刚踏进去,身后的大门便“哐当”一声被锁死,两个大汉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断了他逃跑的念头。
院子中央的木桩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堪堪照亮方寸之地。王姐和刘老二就站在灯下,而地上,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是宁雪!
她显然已经醒了,披头散发,手脚被粗麻绳死死捆着,嘴里塞着口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身上只套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裙,裙摆凌乱地卷起,露出大片肌肤——里面竟是空无一物。
洛川的目光落在宁雪身上,眼底的寒意瞬间翻涌,一股滔天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人,旁人的死活,他向来漠不关心。可宁雪是因他才落得这般境地,若不是他当初修为尽失,无力自保,她也不会被卷入这场祸事。
从前,他只能隐忍蛰伏,可如今,他已是炼气初期的修为,对付这群乌合之众,绰绰有馀!
是时候,替宁雪报仇雪恨了!
王姐上下打量着洛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见过这么一号人物。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衣着华贵、气度沉稳的少年,竟是当初那个瘫在农家院里、手脚尽废的小乞丐。
洛川缓缓抬起眼,墨镜后的目光冷得象冰,一字一句,清淅地砸在众人耳中:
“来索你命的人。”
“哈?”王姐先是一愣,随即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刘老二等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充满了嘲讽。
宁雪也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他衣着光鲜,身姿挺拔,眉眼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峻,怎么看都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拼命在脑海里搜寻,却始终想不起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她只能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她不想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因为自己,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这群人,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恶魔!
“这小子说,他是宁雪的朋友,特意来救她的。”花臂大汉凑到王姐耳边,忍着笑说道。
王姐和刘老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皮肉生意,向来只留女人,本对这个半大孩子没什么兴趣,或许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可他偏偏张口就提宁雪,显然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宁雪也怔住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川,满是震惊与不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王姐不再废话,冲洛川身后的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两个壮汉心领神会,狞笑着搓了搓手,一左一右朝着洛川猛扑过来,粗壮的手臂如铁钳般,直逼他的肩膀!
宁雪瞳孔骤缩,绝望地闭上了眼。
洛川却连头都没回,只凭着神识感知,双拳骤然向后挥出!
“嘭!嘭!”
两声闷响,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那两个壮汉只觉一股巨力猛地撞在脸上,鼻梁瞬间塌陷,鲜血狂涌而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六子!老八!”旁边的人惊呼出声,却见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剩下的几人顿时慌了神,却依旧不肯罢休。两个壮汉不信邪,怒吼着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洛川脚步未动,双拳如闪电般出击,精准地砸在两人胸口!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象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两人闷哼一声,胸口猛地凹陷下去,心脏骤停,身体僵在原地,数秒后,才缓缓跪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院子里瞬间死寂一片。
剩下的几人脸上的嚣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如同看着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短暂的死寂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疯了似的转身去掏武器——有人从口袋里摸出明晃晃的匕首,有人抄起墙角的木棍,还有人竟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