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元巨款,象一块灼热的火炭,揣在四个年轻人的怀里,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也带来了滚烫的压力。
如何让这笔“创业基石”发挥出最大的效能,成为了301宿舍乃至刚刚形成的内核四人团队面临的首要课题。
连续几个晚上,宿舍熄灯后,点着蜡烛的讨论会几乎成了固定节目。
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年轻而严肃的脸。
“要我说,咱就在中科村租个最好的摊位!”
张伟意气风发,手指敲着桌面,
“气派!敞亮!让那些之前瞧不上咱们的,还有东海那帮龟孙看看,咱们站起来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伟强电子’,响亮!”
刘强推了推眼镜,没说话,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赵海更是直接撇过头,看向窗外,显然对这个充满个人英雄主义且毫无技术美感的命名不感冒。
陈醒用铅笔轻轻点了点铺在膝盖上的硬壳笔记本,上面已经勾勒了一个简单的框架图。
“摊位要租,但不是为了气派。”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据点,一个能同时兼顾研发、测试、小批量生产和客户接待的地方。中科村人流大,信息灵通,方便。但名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未来科技工作室’。我们之前提过,现在,是时候让它落地了。”
“未来科技工作室……”
张伟咂摸了一下,比起“伟强电子”,这个词显得有些抽象,不够“旺财”,但他看着陈醒坚定的眼神,以及旁边赵海眼中一闪而过的认同,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行,听醒子的。那咱们具体怎么弄?”
“这十万元,必须分成三部分。”
陈醒在笔记本上划出三个局域,
“第一部分,大约四万元,作为‘工作室’的激活资金,包括租房、购置必备的仪器设备、基本的办公用品和初期运营费用。。最后的三万元,是‘过河钱’,绝不能动,要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比如东海的新一轮打压,或者研发遇到瓶颈时需要紧急采购特殊组件。”
清淅的规划让众人的心安定下来。
陈醒的分配,既考虑了扩张,也预留了研发和风险储备,显示出超越年龄的沉稳。
选址的任务交给了张伟。
他充分发挥了其中科村“地头蛇”的优势和人脉,三天后,就在中科村主街后面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房源。
那是一个临街的、带小阁楼的平房,大约三十平米,虽然旧,但还算规整。原先是个修理收音机、电视机的铺子,老师傅退休回老家了。
优点是位置不错,闹中取静,后面还有个小小的院子可以堆放杂物,最关键的是租金在预算之内。
张伟谈价签合同,刘强负责规划室内布局和电路改造,赵海则罗列所需的工具和基础软件环境。
陈醒统筹全局,并亲自跑了趟旧货市场,淘换回来一台成色不错的二手20hz仿真示波器和一个厚重的铁皮文档柜。
他又通过王科员的关系,以“科研支持”的名义,弄到了一张在当时极为罕见的“计算机外部设备采购介绍信”,从电子工业部的下属仓库,买了一台最新的386计算机——这将是未来工作室技术攻坚的内核武器。
忙碌了整整一周,“未来科技工作室”终于有了雏形。
临街的窗户擦得锃亮,挂上了白底黑字的木质招牌,字体是陈醒亲手写的,端正而有力。
屋内,靠墙是一排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电烙铁、万用表、示波器以及各种拆开的设备和电路板,象是一个微型的实验室。
阁楼则被布置成了简单的办公区和资料室,那台宝贵的386计算机就安放在这里。
整个空间弥漫着松香水、焊锡和崭新木头家具混合的特殊气味,对陈醒而言,这比任何香水都更令人心潮澎湃。
开业没有鞭炮,没有花篮,只有四个创始人和一张简单的日程表。
陈醒站在工作室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从宿舍的床板到这个小屋,看似只是一小步,却是从“游击队”向“正规军”转变的关键一步。
“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
陈醒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立几条规矩。第一,工作室以内,技术讨论人人平等,对事不对人。第二,所有研发资料、图纸、代码,必须归档,刘强负责管理。第三,财务透明,每一笔进出,张伟记录,每周同步。第四,”他特别看向张伟和赵海,“对外业务接洽以张伟为主,技术方案决策,我和赵海共同负责。”
制度的创建,标志着团队运作走向正规化。
张伟虽然觉得有点束缚,但也明白这是做大做强的必经之路。
赵海则对技术决策权的明确感到满意。
安顿下来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将团队分成了两个小组。”,重点攻关点是进一步缩小体积、增加可选的繁体字库以拓展香江和苔湾市场潜力,以及探索与当时刚刚兴起的“桌面印刷系统”进行软硬件联动的可能性。
另一组则由陈醒自己负责,带着张伟,激活“传呼机项目”的前期调研和可行性分析。陈醒从硬壳笔记本里翻出了更多关于未来无线通信技术的记忆碎片,虽然模糊,但大方向是清淅的,个人移动通信是绝对的蓝海。
他们从中科村买来了两台市面上最常见的拉骡摩托bravo系列数字显示寻呼机,又通过林老板的关系,从深城弄到了几台不同型号的二手寻呼机。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室里常常看到陈醒对着拆开的寻呼机主板凝神思索,用示波器测量着各种信号波形,张伟则跑遍京城的邮电局和寻呼台,打听入网标准、服务费用和用户痛点。
“醒子,这玩意儿不就是接收个号码吗?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张伟看着摊了一桌子的寻呼机零件,挠着头问道。
“现在的寻呼机,只是一个被动的接收终端。”
陈醒用镊子指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但如果我们能给它加之一点‘智能’,让它不仅能接收信息,还能按照缺省的规则处理信息,甚至……与其他设备进行简单的‘对话’呢?”
他拿起那台笨重的汉字寻呼机:
“比如,把股票代码和价格信息,通过特定的格式发送到这台汉显寻呼机上,它能不能自动识别、并按照涨跌用不同的符号标记出来?再比如,能不能实现简单的邮件到达提醒,甚至摘要显示?”
这些想法在张伟听来如同天方夜谭,但看着陈醒笃定的眼神,以及赵海偶尔从汉卡代码中抬起头,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他选择相信。
然而,就在工作室各项工作刚刚步入正轨,陈醒准备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传呼机原型的概念设计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为他们原本纯技术、纯商业的世界,带来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一个周五的下午,张伟兴冲冲地跑回工作室,手里挥舞着一封信件。
“醒子!好消息!清北大学计算机协会发来邀请,想组织一批学生来咱们工作室参观交流!说是对咱们的汉卡技术很感兴趣!”
陈醒接过信件,是打印的正式邀请函,落款盖着清北大学计算机协会的印章。
这是一个提升“未来科技工作室”在高校圈知名度,甚至提前锁定优秀技术苗子的好机会。
“安排在下周三下午吧。”陈醒点头同意,“我们准备一下,简单展示一下汉卡技术和我们正在做的工作。”
工作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窗外中科村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屋内示波器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和计算机屏幕上冰冷的代码,在无声地诉说着关于未来的构想。
基石已筑,航程已启,但前方的海域,是风平浪静还是暗流汹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