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跟筛糠似的往下砸,后头的雪尸越聚越多,蹦跶着围出半道白花花的墙。
铁甲摩擦的“咔咔”声混着尸吼,在林子里滚得人心头发紧。
陈江水攥着桃木剑,后背早被冷汗浸透——这才撤出去没几步。
就被堵在了一道雪沟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看就要被邪祟啃成骨头碴子。
快枪队零星地向后面射击着,大部分人被吓破了胆,百米距离打着的没有几枪,大部分人子弹都喂给了雪地。
胡德彪裤子都跑开档了,裤裆处竟挂着几块尿黄色的冰碴儿,甚是滑稽。
旁边赵老根捂着鼻子,嫌弃地踹了他几脚。
眼瞅着这群雪尸越追越近,几匹马尥着蹶子踢倒了离得近的,一匹白马被几个雪尸按倒在了雪地里,发出凄惨的嘶鸣,几条土狗冲着尸群嗷嗷叫着。
眼看着远处有一处山坡子,马道长呼喊着,众人向那边挪去。
可那坡子下面的雪是从坡上面风扫下来的,堆得厚实,几个打头儿的踩进去就没了腰。
这一下就耽误了功夫,眼瞅着后面那追得快的雪尸,嘴里喷着黑气,嘶哈嘶哈地就撵上来了。
“他娘的,拼了!”王常喜抄起开山斧,刚要往前冲,就听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呼啸,跟着是弓弦——“嗖嗖”几声,几支裹着黑狗血的羽箭钉在最前头那具雪尸的天灵盖上,那雪尸“嗷”一嗓子,直挺挺栽进雪沟里,黑气瞬间散了。
众人抬头一瞅,雪坡上立着几十号人,个个挎着砍刀、背着弓箭,头上戴着鹿皮帽,狍子帽。
为首的是个穿红棉袄的娘们,头发编成长辫甩在身后,脸上沾着点雪沫子,嘴唇冻得发红,眼神利得跟刀似的:“都给俺往坡上退!这些邪祟,俺们熟!”
“是雪里红!”赵老根眼睛一亮——这娘们是这一带山绺子里的头领,劫富济贫,专替山民收拾些邪乎玩意儿,一手弓箭射得准,背着的那把砍刀砍起邪祟来比爷们还狠。
雪里红身后的人早冲了下来,砍刀上都抹了朱砂和糯米,劈在雪尸身上“滋啦”冒黑烟。
有个后生拎着把猎枪,“砰”一声轰碎了一具穿盔甲的老僵的脑袋,回头喊:“快往上撤!俺们垫后!”
众人哪敢耽搁,跟着雪里红的人往坡上爬。
爬过坡,一大群人连滚带爬地向那林子外面跑去。
跑了不知多久,大伙看见一处山窝子,停下来喘着粗气。
这片山窝子是雪里红的地盘,背风处搭着几间木屋,篝火早烧得通红,屋里飘着玉米饼子的香味儿。
胡德彪一进木屋就瘫在地上,捂着刚才被雪里红的人拽得生疼的胳膊,哭丧着脸:“雪头领,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雪里红没理他,往火堆边一坐,抄起块玉米饼子啃了两口,眼瞅着快枪队的人把枪靠在墙角,突然开口:“胡队长,你们这几十条枪,留下吧。”
王常喜心里“咯噔”一下,刚端起来的热水碗差点泼了:“雪头领,这可不行!这些枪是县长配发的,要是人回去了枪没了,俺们三十多号人,个个得被拉去砍头!”
“砍头?”雪里红笑了,眼缝眯成了两把弯刀,雪嫩的脸蛋透着红,嘴角勾起一抹狠劲带着梨涡,手里的砍刀“哐当”拍在木桌上,“你们要是没俺们搭救,这会儿早成雪尸的口粮了,还想着回去挨砍?”
“再者说,这次为了救你们,俺这头儿也折进去了五六个兄弟!”
胡德彪在旁边缩着脖子,嘟囔道:“可县长那边……”
话没说完,雪里红突然起身,手里砍刀“唰”地劈过去——众人只听“嗷唠一嗓子”,胡德彪捂着右肩膀滚在地上,鲜血瞬间渗出来,把棉袄浸红了一片。
“你看,”雪里红用刀指着胡德彪,眼神冷得像冰,“要是回去说,枪被雪尸毁了,人也折了几个,县长能多说啥?再不然,这肩膀上的伤,还能再重点——比如少条胳膊腿儿断个腿儿啥的。”
胡德彪疼得直哼哼,连哭都不敢大声。
队伍里的人全吓傻了,没人敢吱声——这雪里红是真敢下狠手。
王常喜看着地上的血,心一横,“扑通”跪下了:“雪头领,俺求您了!好歹留五把枪,回去俺们也好有个交代,不然弟兄们全得死!您救了俺们一次,再留条活路吧!”
雪里红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踹了踹他的腿:“起来吧,看你是个实在人。五把就五把,多一把都没有。”
这边刚把枪的事敲定,角落里突然传来马道长的咳嗽声。
他靠在墙上,左臂的道袍已经被黑血浸透,原本用来压煞气的糯米,此刻全变成了黑渣,顺着袖口往下掉,胳膊肿得比平时粗了一圈,皮肤下隐隐有黑气在窜。
“道长,您这伤……”陈江水赶紧凑过去,伸手一摸,烫得吓人。
马道长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他颤巍巍地抓过王常喜手里的开山斧,往自己左臂上搁:“常喜……快,用这斧头砍了它!”
王常喜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斧头往后缩:“道长,这可使不得!砍了胳膊,您后半辈子咋过?”
“过个屁!”马道长急得直骂,声音都哑了。
“那飞尸的爪子带的是百年尸毒,俺这胳膊已经被侵透了,再等半个时辰,尸毒入了心脉,俺就成了跟那些雪尸一样的玩意儿,到时候还得连累你们!”
他说着,猛地抓住王常喜的手腕,把斧刃按在自己胳膊上:“快!别磨蹭!这斧头淬过黑狗血,砍下去能断尸毒,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江水看着马道长胳膊上蔓延的黑气,眼泪都下来了,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之前老栓爷被刮破了前胸,也就蹭破了点儿皮,就成了僵,更别说道长这伤是被飞尸抓的。
王常喜咬碎了后槽牙,左手按住马道长的胳膊,右手攥紧斧头,眼一闭——篝火的光映在斧刃上,泛着冷森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