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囡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陈砾立刻调出诊断仪,切换到监听模式,设定自动记录同类频率。他把军大衣盖在她身上,顺手将布包放在床边。种子安静地躺着,和十年前那包一样。
他回到晶柱前,星图边缘的灰烬舰队正在变阵,释放出大量无人机,分散在低空。风卷起他的衣角,迷彩服上的补丁一块叠着一块。
“诱饵。”他说。
赵铁柱站到他身边,机械臂搭在控制台上:“打哪?”
“等。”陈砾说,“等他们露出真动作。”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光幕上的倒计时走到06:30:11。
突然,西北方向的地底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脉冲弹。
这震动更深,更沉,像是从岩层最底层传上来的。陈砾眉头一皱,调取空间农场的深层传感数据。触土觉醒功能启动,双手贴地,能量顺着土壤渗透下去。
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愣住。
震动源不在冷却塔废墟下方,而在其下三千米的古老岩层中。那里的地质结构不属于自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过的痕迹。
“孟川?”陈砾看向空中。
一道模糊的全息投影浮现出来,带着雪花纹和延迟。是孟川。背景剧烈晃动,像是在移动的金属舱室里。
“你还在外面?”陈砾问。
“没时间解释。”孟川的声音断续,“地下的东西不是灰烬搞的。是‘生态吞噬者’。”
“什么?”
“战前十大禁忌生命体之一,编号e-07,代号‘古神’。它被判定为不可控净化单元,最后由全球联盟联合封印在地核隔离带。它的存在被彻底抹除记录,只有极少数数据库还留着碎片信息。”
陈砾盯着裂谷方向:“现在它醒了?”
“脉冲弹引爆会释放巨大电磁能,正好冲击封印点。”孟川声音急促,“一旦它完全破土,整个生态圈会被它吸收重构。你们的净化系统对它无效,因为它本身就是最高级的净化机制——但它不分敌我。”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咔啦一声,基地西侧的防护墙出现裂缝。麦种网络警报响起,三台外围农机失去信号连接。低频共振波扩散开来,空气中有种令人耳鸣的嗡响。
“切断非必要能源。”陈砾下令,“集中供能维持光幕。”
他拔出腰间的净化芯片,插入主控晶柱。系统读数跳动,文明火种数据库开始检索匹配记录。但始终卡在87。
“来不及了。”孟川投影扭曲了一下,“快切断连接”
信号中断。
陈砾抬头,天空中的灰烬无人机群已经逼近防线。可就在这时,脉冲弹引爆了。
没有爆炸声,只有一道无声的电磁波扫过大地。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一秒,随即恢复。光幕闪烁几下,重新稳定。
但地底的变化才刚刚开始。
轰!
百米宽的裂谷在西北方向轰然撕开,泥土与碎石被巨力抛向高空。一道漆黑的触须破土而出,粗如塔楼,表面覆盖着类似树皮的纹理,却泛着金属光泽。
它轻轻一甩,缠住一架低空飞行的灰烬无人机,瞬间绞碎,残骸如雨落下。
陈砾瞳孔收缩。
那不是机械构造,也不是变异生物。那是活体结构,像植物,又像岩石,更像是某种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存在。
“那就是吞噬者?”他喃喃。
胎记突然发烫。
阿囡在床上剧烈抽搐,沙漏核心悬浮半空,旋转加速。她嘴唇微张,吐出一串晦涩音节,和之前那段密语完全一致。
陈砾冲过去,抓起布包将沙漏核心裹住。布料刚接触核心,就发出轻微的灼烧声,但他没松手。
“别共鸣。”他咬牙,“你现在不能连上去。”
他转身扑向地面,双掌按地,全力释放触土觉醒能力。净化能量涌入土壤,在基地外围构建环形屏障。可那些能量刚接触到裂谷边缘,就被吸了进去,毫无反应。
“真的没用。”他低声说。
刹那间,阿囡胎记投射出一串旋转的楔形文字,悬浮于裂谷之上,形成半透明符文屏障。那些文字像是刻在空气中,缓缓流转,压向破开的地缝。
触须的动作慢了下来。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它缓缓缩回地底,只留下部分躯体暴露在外。庞大的轮廓在尘雾中若隐若现,双眼尚未睁开,但每一次呼吸都让大地震颤。
陈砾喘着气,左手仍贴在地上,右手握紧军刀。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
“系统。”他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他没动。
远处,灰烬舰队开始后撤。它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地底的威胁,不再进攻,转而集结在高空观望。
“它们怕了。”陈砾冷笑。
可他更清楚,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
这东西不是敌人,也不是盟友。它是规则本身,是被人类遗忘的旧世界法则。一旦完全苏醒,它不会攻击谁,而是直接改写这片土地的生存逻辑。
他的目光扫过医疗舱。阿囡安静下来,胎记温度下降,沙漏核心停止转动。布包还盖在上面,一角已被烧焦。
他走回晶柱前,查看星图状态。农机环阵依旧完整,光幕运行正常。脉冲弹余波已散,但地底的能量读数仍在攀升。
“赵铁柱。”他按下通讯键。
“在。”机械臂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撤回核心区,关闭所有地下通道闸门。没有命令,不准靠近裂谷五百米内。”
“明白。”
“还有”陈砾顿了顿,“准备好炸药。如果屏障失效,我们得自己动手封住那条缝。”
“要填?”
“不。”他说,“是压。用爆破冲击反向压缩地壳,争取时间。”
“好。”
通讯结束。
陈砾站在主控平台边缘,望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谷。风从缝隙中吹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根茎,又像是新生的泥土。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刚才释放净化能量时,皮肤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渗出血丝。现在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没看。
远处,裂谷中的触须微微抽动了一下。
符文屏障亮起微光,重新施加压力。
阿囡的胎记又开始发烫。
陈砾猛地回头。
她的眼睛仍是闭着的,但嘴唇再次张开,发出三个短促音节。
这一次,不是密语。
是名字。
一个他从未听过,却又莫名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