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砾站在通道岔口,手里的军刀照亮前方。地面脚印清晰,每一步都带着湿泥的拖痕。他没动,右手按在墙上,掌心贴着冰冷的金属壁。
指尖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地面,而是腰间的军功章。它开始发烫,像被火烤过一样。他解开扣子取下来,铜质表面出现一道细缝,一缕灰白色雾气缓缓飘出,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形。
“你来了。”那影子开口。
声音低沉,带着熟悉的西北腔调。
陈砾喉咙一紧,“程远?”
影子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掌中多了一只旧酒壶。壶身斑驳,盖子松动,一缕淡黄色液体的气味散出来,是沙枣酒的味道。
“我一直等着你走到这儿。”他说,“这条通道,是我们当年埋的。”
陈砾盯着他,“林婉的事,你知道?”
程远闭了下眼,“我们都参与了‘净土计划’。我、她,还有另一个。”
话音刚落,空气扭曲了一下。酒壶突然颤动,壶嘴喷出一股浓雾,雾里浮现出影像——一间实验室,三个人站在控制台前。年轻的程远穿着军装,旁边是个女人,正是林婉。第三人背对着镜头,转身时露出半张脸,眼神阴冷。
他们同时按下按钮。
屏幕亮起一行字:“基因重组启动,大气电离层扰动开始。”
“计划本意是净化辐射。”程远低声说,“但我们低估了反应速度。参数错了一点,连锁反应直接引爆了全球核储备。”
陈砾拳头攥紧,“所以核爆是人为的?”
“是实验事故。”程远摇头,“可结果一样。我们死了,基地毁了,世界变成废土。只有你活下来,因为系统选中了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当时在试验田记录数据,正好处于能量交汇点。系统需要宿主,而你是唯一没死透的人。”
陈砾沉默。他想起醒来那天,躺在防空洞里,腿上腐肉发黑,靠碎玻璃刮下来的血流了一地。签到第一次弹出止痛药,是他能撑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你现在是什么?”他问。
“意识残片。”程远说,“用战前技术封存在军功章里。只要有人进入这个区域,触发特定频率,我就能显现一次。”
“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程远抬手指向酒壶,“真正的危险在这儿。
酒壶又震了一下。雾气翻滚,那个背影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实体般的虚影站在对面。他的眼睛是暗红色,嘴角扯开一个笑。
“好久不见,老战友。”他说。
陈砾认出来了,“血鹰首领。”
“准确说,是‘净土计划’的幸存者之一。”那人举起自己的酒壶,“这壶里装的不是酒,是反物质引信。只要打开,就能引爆地下所有残留能源,把你们连同这片绿洲一起炸成灰。”
程远猛地向前一步,“住手!这不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约定?”血鹰首领冷笑,“你说的是牺牲自己拯救人类?可谁来救我们的家人?我的女儿死在第一天,妻子变成怪物被人打死。你们谈理想的时候,我在地狱爬了二十年。”
他盯着陈砾,“你种地,建基地,收留流民。你以为你在重建文明?你不就是另一个实验品吗?系统让你活着,就是为了重复一遍当年的错误。”
陈砾没说话。
他看着酒壶,看着那团不断旋转的蓝紫色雾气。系统界面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弹出警告:
他右手指节重重敲在界面上。
“有没有办法处理?”
他没犹豫,点了确认。
一瞬间,周围静了。
酒壶悬停在半空,雾气凝固,连灰尘都停在原地。时间被冻结。
陈砾上前一步,双手贴住壶身。他闭眼,启动【触土觉醒】,但这次不是净化土地,而是反向引导能量——把系统里的生命力注入金属结构。
壶体开始变化。
裂缝中钻出细根,沿着表面蔓延。原本冰冷的金属变得温润,像是有了呼吸。里面的液体颜色变浅,最后成了透明的水。一片嫩叶从壶盖缝隙探出来,接着是第二片。
不到一分钟,整只酒壶变成了一株小型植物装置,根系扎进地面,叶片微微晃动,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辐射粒子。
时间恢复流动。
血鹰首领的影子剧烈抖动,发出一声怒吼,随即被某种力量拉回酒壶内部。壶口闭合,再无声息。
程远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做到了。”他说,“把毁灭变成了生存。”
陈砾喘了口气,额头上全是汗。他感觉身体一下子重了许多,像是老了十岁。左腿义肢也有些不稳,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接下来呢?”他问。
“守住这里。”程远的声音开始变淡,“别让灯灭了。赵铁柱、孟川、阿囡他们都靠你活着。”
影子慢慢消散。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军功章从空中掉落,砸在泥地上,碎成几块。
陈砾弯腰捡起碎片,放进布包里。他抬头看向右边通道,脚印还在往前延伸,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走过去,推开门。
里面是个小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图,已经褪色。画的是三个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片麦田。下面写着几个字:“净土计划,始于信念。”
桌上放着一本日志。
他翻开第一页,看到一行字: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请告诉林婉,对不起,我没守住承诺。”
他合上本子,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铁门突然自动关闭。
身后传来滴水声。
他回头,墙角的水管断了,水流缓慢滴在地上。每一滴落下,地面就冒出一点白烟,像是被腐蚀。
但他注意到一件事。
水滴落地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图案。
三个点,排列成三角形。
和日志封底的标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