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
绿色的雾从供水口喷出来,贴着地面蔓延。陈砾单膝跪地,左腿义肢卡进土缝里,手掌按在湿泥上。一股冷流顺着指尖窜进身体,他闭眼一瞬,能量点扫过地下管道,三秒后锁定位置——主过滤舱下方有个不该存在的接口。
他抬头看向控制台。
孟川正扑向操作面板,手刚碰到按钮就被弹开。皮肤立刻泛红,像被火燎过。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喘气声变得急促。
“三年前你说要培育清洁生物,”陈砾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就在那时候埋了退路?”
孟川摇头,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一声狂笑撕破空气。
那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站起。他穿着破布衣,脸上沾着灰,是半个月前混进流民队伍的那个拾荒者。陈砾记得他曾在菜园边喂鸟,动作轻得像怕惊到种子发芽。
现在他撕开衣服,露出胸口一块金属片,连着导线深入皮下。右手举起一枚蓝光晶体,手指收紧时发出咔的一声。
“桃源计划?”那人咧嘴,“不过是培养皿里的笑话!今天这水,要让你们全都变成会走路的肥料!”
红灯在他腰间亮起,倒计时开始:90秒。
陈砾没动。指节在系统界面上敲了两下,申请紧急签到。屏幕闪出一行字:【今日奖励——空气净化胶囊(未使用)】。
他抬手捏碎胶囊,扔进通风口。毒雾扩散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根本不是血鹰的人。”他盯着对方,“你是‘影母’的残党。”
那人身体一僵,眼神变了半秒。
就在这时,排水沟阴影里窜出一个人影。阿囡蹲在地上,猛地吹哨。
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
地面震动。泥土翻起,数十只灰绿色的田鼠钻出地面。它们体型比猫还大,眼睛泛着幽光,爪子刨地时带出火星。毒雾对它们没有影响,转眼就冲到那人脚边。
他慌了,猛按引信。
领头的田鼠跃起,一口咬断炸弹连接线。其余立刻拖着装置往排水管跑。几秒后远处传来爆炸声,震得墙体簌簌落灰,但核心区没塌。
陈砾翻身跃上控制台,调出后台日志。代码流滚动,突然停住。。
他看向孟川。
“我没让他们伤人。”孟川靠在墙边,头发沾满尘土,右手残缺处微微发抖,“我只是想万一哪天我们守不住了,至少还有东西能清理废墟。”
陈砾没说话。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触土时,能量点消耗过快,界面右下角跳出提示:【净化冷却剩余:1小时47分】。
供水系统的警报仍在闪烁。红光扫过四壁,映在孟川脸上,照出一道旧疤。
阿囡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根从排水管捡的电线。她把玻璃碎片贴在裸露的铜丝上,轻轻刮动。电流跳了一下,发出短促的滴声。
“还能用。”她说。
陈砾点头。他弯腰检查终端,发现过滤舱的日志被清空,但残留数据包还在缓存区。他输入指令,等待恢复。
屏幕忽然黑了一瞬。
再亮起时,画面变了。是一段监控录像,时间标注为三天前。画面里,那名伪装流民的男人深夜潜入供水站,撬开检修盖,换掉阀门。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更后面一段,是他在暗处和一个穿黑袍的人接头。对方递给他晶体钥匙,说了什么。画面没有声音,但能看清口型。
“启动之后,别留活口。”
陈砾退出录像,调取基地外围记录。果然,在东侧围墙的盲区,有辆改装车停留过。车牌被泥糊住,但车尾挂着一块铁牌,刻着半个标志——像是断裂的蛇形纹路。
他知道这是谁的人。
影母的手还没收回去。
“赵铁柱那边有消息吗?”他问阿囡。
“刚通了一次话。”她低声答,“说押送途中那人一直在笑,嘴里念叨‘你们救不了任何人’。”
陈砾把这段录像存进加密文件夹。他重新打开系统界面,找到【空间农场】的连接状态。信号稳定,但防护等级降了一级。
他想起昨天签到得到的那瓶净水剂。原本打算用在新一批麦苗上,现在得留着应急。
孟川蹲下来,打开便携终端,接入田鼠带回的管道影像。画面上显示,炸弹残骸卡在转弯处,周围混凝土出现裂痕,但结构还算完整。
“排水系统还能撑住。”他说,“但如果再来一次引爆,下面的地基可能会松动。”
陈砾盯着屏幕上的裂痕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拔下一根数据线,插进自己的布包侧面接口。系统弹窗:【是否同步空间农场坐标?】
他点了否。
“从现在起,所有核心系统切换为手动模式。”他说,“外联信号全部切断,包括备用频道。”
阿囡把玻璃碎片收进口袋,又从嘴里掏出另一片小金属片,放在掌心。那是她之前藏起来的备用哨片。
“你要我做什么?”她问。
“盯住地下动静。”陈砾说,“如果有新的信号波动,立刻吹哨。”
她点头,转身走向排水沟入口。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
孟川还在检查代码。他发现一段隐藏程序,每隔十二小时就会尝试连接外部服务器。他手动删除,但系统提示:【该指令具有自愈功能,建议物理隔离主机】。
他抬头看向陈砾:“得拆硬盘。”
“去拿工具。”陈砾说。
孟川起身往外走。经过陈砾身边时顿了一下:“我不是叛徒。”
“我知道。”陈砾看着他,“但信任得重新算。”
孟川嘴角抽了一下,没再说话,推门出去。
控制室只剩陈砾一人。
他坐在操作台前,左手搭在军刀柄上。右腿因为长时间站立开始发麻,义肢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调整姿势,只是盯着屏幕上仍在跳动的红点。
供水系统的压力值不稳定。主阀门前端显示堵塞,可能是田鼠搬运过程中掉落的碎块卡住了通道。
他调出结构图,准备标记清理点。
就在这时,阿囡的哨音再次响起。
不是急促的那种,而是缓慢、有节奏的三声。
有人来了。
陈砾抓起军刀,靠墙站好。门口传来脚步声,沉重而规律。
赵铁柱走进来,机械臂冒着白烟,肩上扛着一台旧式信号探测仪。
“刚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他把仪器放在桌上,“能追踪基因锁的频率。”
陈砾接过设备,打开开关。屏幕亮起,波形图开始跳动。其中一个频段特别强,像是持续发射的脉冲。
“这玩意儿在找什么东西。”赵铁柱说,“或者在回应什么。”
陈砾盯着那条波纹。它不像是随机信号,反而像某种对话。
就像在呼唤。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阿囡呢?”
“在外面听管道。”赵铁柱说。
陈砾快步走到排水沟边。阿囡蹲在阴影里,手里握着两片哨片,眼睛盯着地面。
“你刚才吹的是哪种频率?”他问。
“第三种。”她说,“用来叫大个儿的。”
陈砾蹲下,把手贴在地面。能量点再次释放,顺着管道延伸。十秒后,他感觉到异样——地下深处,有另一个信号在回应哨音。
不是机器发出的。
是生物的脑波频率。
和那天女间谍复苏时的波动,几乎一样。
他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泥。
“通知所有人,”他对赵铁柱说,“加强警戒。特别是地下通道入口。”
赵铁柱点头,转身去通讯器前操作。
陈砾回到控制台,把信号探测仪接到主系统。波形放大,清晰显示出两个交汇点。一个来自刚才的基因锁残件,另一个,来自绿洲深处某处。
坐标定位完成。
显示位置:旧温室下方十五米。
那里本来是防空洞,后来被填平。可数据显示,下面有空腔,而且温度异常高。
他调出三年前的施工记录。”。
没人提过这个井。
陈砾把军刀插回腰间,抓起桌上的空胶囊。他把它压在警告框上,挡住那行闪烁的“基因锁”提示。
然后他按下内部通话键。
“孟川,”他说,“带上你的工具箱,来控制室一趟。我们得挖点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