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地平线,陈砾还站在那条新生的河岸边。河水流动的声音让他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核爆前的试验田灌溉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残留着昨晚触土觉醒时的能量余温,可体内那股贯通天地的力量已经沉寂。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触土觉醒冷却重置】
他眉梢微动。这是十年来第一次,系统在非签到时间主动提示。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多功能军刀,指尖划过刀柄上的刻痕——那是他记录存活天数的方式。今天,该添第3653道了。
他转身朝昨日裂隙边缘走去。焦黑的土地尚未完全退去,踩上去仍有细微的碎裂声。左腿义肢踏进一片松软处,微微下陷。他停下脚步,双膝半屈,双手缓缓按向地面。
蓝色光纹自掌心扩散,像水波般渗入土壤。二十平米内,干枯的根系开始泛出润色,一粒尘封多年的种子甚至轻微颤动。陈砾呼吸一滞,正要加大能量输出,那蓝光忽然扭曲,转为暗红脉络,如同血管暴起。
【警告:能量过载】
【触土觉醒技能锁定72小时】
他猛地抽手后退,掌心火辣作痛,像是被滚烫的铁砂擦过。系统界面闪烁几下,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远处田埂上,小棠静静站着。她掌心泛着微弱银光,与刚才那抹红光节奏一致。陈砾望过去,女孩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拳,光芒便隐去。
他没多问,只对她点了点头。
赵铁柱的机械臂破风而来,带着低频嗡鸣停在他身侧。“头儿,东墙外有人。”他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沙粒,“三十多个,拖家带口,快到检查桩了。”
陈砾眯眼望去。尘烟中,一群人影踉跄前行,衣衫褴褛,肩上扛着破布卷和锈铁管。最前面是个老妇,怀里抱着个孩子,脚步虚浮,嘴唇泛白。
“不像埋伏。”赵铁柱低声说,“但有几个青壮眼神不对,手里攥着削尖的钢筋。”
程远从另一侧赶来,蹲下身扒开沙土看了看脚印。“走得急,鞋底都磨穿了。”他抬头,“真流民。开门吗?”
陈砾没答。他盯着那个老妇,她每走一步都像随时会倒下。他想起自己醒来那天,也是这样被人远远望着,没人靠近,没人伸手。那时他靠刮腐肉活下来,全凭一口气撑着。
“不放进来。”他说,“取两桶净水,五斤土豆,放到三号检查桩外。”
赵铁柱皱眉:“就这么给?万一他们冲”
“那就让他们知道,冲一次,断三天。”陈砾打断他,“我们不是慈善堂,是活命的地方。
话音未落,老周头拄着拐杖从木棚里出来,手里紧紧抱着一本皮面记账本,边角早已磨破。“一亩地该下多少种,我还能算。”他声音发抖,“让我去分,匀得出。”
陈砾看了他一眼,点头。
老周头几乎是跑过去的,脚步歪斜却坚定。他在检查桩旁摆好水桶和土豆,用颤抖的手写下第一行字:“林大柱,净水一瓢,土豆两个。”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青壮挤到前头,眼睛死死盯着食物。
“凭什么他先拿!”一个青年吼道,“老子走了半个月,一口干净水都没喝上!”
他伸手去抓水瓢,小六子从了望塔滑下,铁锹拍在地上,溅起一蓬灰土。“谁碰一下,砸烂你的手!”少年队八人列成一排,年纪最小的才十岁,却挺着胸膛,手握一根削尖的木棍。
那人僵住,身后人群也静了几秒。
陈砾缓步上前,走到检查桩边缘。他没提高声音,话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想活,就排队。一人一瓢水,两个土豆。敢抢,断水三天。”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躁动的面孔:“我们不是施舍。力气、手艺、诚实,都能换。修墙、挖渠、清废料,每天工分够了,粮食翻倍。”
没人动。
三秒后,一名满脸胡茬的汉子突然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我会接电路!”他声音嘶哑,“以前在电厂打过杂!我能修发电机!”
陈砾盯着他,没说话。
那人额头抵地,肩膀微微发抖。“我媳妇饿死了就剩这娃求你们让她喝口水”
他身后,一个瘦小女孩蜷缩在破毯子里,脸颊凹陷,眼皮半合。
陈砾终于开口:“叫什么名字?”
“张强。”
“去孟川那儿报到。带她一起,医务点先看。”
张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里涌出泪来。他连磕三个头,抱起孩子踉跄往前走。
人群开始松动。有人犹豫着站进队伍,有人仍虎视眈眈。
老周头递上水瓢,手不再抖。“李桂花,净水一瓢,土豆两个。”他念着名字,像在主持一场庄严仪式。
突然,一个披着兽皮的男人猛地冲出人群,直扑水桶。他动作迅猛,显然是存心抢夺。
“动手!”赵铁柱一声令下,机械臂轰然展开,拦在桶前。小六子抡起铁锹,照着对方小腿就是一记。
那人惨叫倒地,手中钢筋飞出老远。
陈砾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第一天规则,你破了。”他抬手示意,“断水三天,不准靠近检查桩十米内。若再犯,废一条腿。”
那人还想骂,赵铁柱一脚踩在他手腕上,力道刚好压得骨头咯吱响。他顿时闭嘴,冷汗直流。
秩序慢慢建立。越来越多的人安静排队,接过食物时低声说谢,有人甚至掏出一块旧电池、一把生锈螺丝刀,放在登记台旁当作“抵押”。
程远在一旁记录动向,忽然抬头:“有两个一直在后头不动,没领东西。”
陈砾顺着看去。两名男子站在人群边缘,穿着相对完整,眼神冷静,与其他人的慌乱截然不同。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铜线,像是改装过某种设备。
“盯住他们。”他对程远说,“别惊动。”
太阳升到中天时,第一批物资发放完毕。三十多人中,二十一人登记了姓名和技能,七人拒绝登记,另有三人中途离开。
老周头合上记账本,捧在胸口,像护着什么珍宝。他走到陈砾身边,声音轻却坚定:“明天我能多写几行了。”
林小芳抱着小棠从庇护所出来,顺手把缝好的口罩递给一名咳嗽的老汉。她没说话,只笑了笑。那老汉愣了愣,也咧开缺牙的嘴。
赵铁柱站在哨位上,机械臂持续扫描外围动静。程远带人完成周边排查,确认无伏兵后留下两人监视。
陈砾仍立在检查桩旁。他左手轻抚系统界面,右手指向流民营地方向。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疲惫与警觉。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散去。
就在这时,小棠忽然挣脱林小芳的手,快步跑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他们中间,”她声音很轻,“有两个人,心跳不一样。”
陈砾低头看她。
女孩抬起手,掌心银光一闪即逝。
“一个快,一个慢。”她说,“但他们,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