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闻言，眼底瞬间泛起一层温柔的笑意。
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暖意融融。
他当然知道苏玥这几天的辛苦。
昨晚的滨城被漫天爆竹声裹着，辞旧迎新的喧闹直到凌晨两点才渐渐平息。
散场时，小铃铛早就趴在三姨夫的怀里睡得香甜，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小手却紧紧地抓住那一沓子红包不松手。
惹得三姨妈一直不停地说她“小财迷”。
苏玥那时也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却还是强撑着困意送他们到门口。
转身时连脚步都带着踉跄，几乎是扶着栏杆挪上楼的。
今早六点天还没亮。
她又不得不挣扎着起床，跟着父母去大伯家舅舅家挨家挨户拜年。
一路下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匆匆吃了两口饺子，筷子在碗里拨了两下就再没动过。
坐在餐桌旁不停地揉着眼睛。
最后索性直接飘回房间补觉去了。
“妈，我先补个觉去，困死我了，谁来也别叫我，睡醒了我自己下楼！”
“好，去吧去吧。”
楼下的客人一波接一波，薛怀敏和苏济仁忙着递茶、寒暄，根本抽不开身去管她。
茶几上散着糖果瓜子，空气里飘着茶香。
唯有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为苏玥隔出一方安静的天地。
还好在坠入梦乡前，她意识清醒地给季泽发了条信息。
发完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随手扔到床头柜上。
然后一头扎进了那柔软的被窝里。
抱着柔软的鹅绒枕就开始闷头大睡。
睫毛上还沾着未褪的倦意，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
连小江助理发来的“大大，新年快乐！”、林瑜和方晴一起发来的拜年红包和祝福信息，都被隔绝在静音的手机里。
硬是一条都没看到。
这会儿应该也在甜甜的梦乡中，完全没听到楼下那略带喧闹的声音。
“没事儿阿姨，让她睡吧，昨晚熬得太晚了。”
季泽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苏济仁手一扬，伸手就要从口袋里摸手机
“也睡了一会儿了，叫起来送送你们。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们要走呢，要是知道了指定不去睡了，刚才在这儿坐着聊天实在是困坏了。”
苏季仁为女儿开脱着。
季泽声音很淡，仿佛是思考着什么。
“嗯，还不知道，没告诉她。”
苏济仁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手机解锁，刚要按出亲情号。
就被季泽一把轻轻按住。
“不用了叔叔，别打扰她了，这几天也没睡几个好觉，难得清闲，让她多睡会儿吧。”
可不是嘛，先是陪着季家人全天游览。
加上过生日的那两天连着熬得很晚。
苏玥脸上的疲惫明显都盖不住了。
这点，季教授懂。
叶安澜也过来帮着说话。
“对，别叫玥玥了，这难得补会儿觉，让她睡够了再起来吧，再说了，又不是不见我们了，过几天回去了我们还在苏江呢。”
苏济仁也不再说什么，连忙招呼薛怀敏回去拿东西。
“先不急，进屋坐坐，我让怀敏给你们带点特产回去。这说得急，也没来得及准备，还好年前备了不少。”
季时铭按住他的手，“行了，你别忙活了，我们这么回去什么都不拿，来这儿吃完再带走，成什么体统，你们啊，也别管我们了，赶紧回去招待客人去，我们就直接走了，这会儿开高速，晚饭前正好能赶回去吃晚饭……”
薛怀敏都转过身去了，又被奶奶和叶安澜给齐力拉住了。
两人连连说不用麻烦，推让间满是热络。
两口子只能站在那里静静应着。
“那行吧，那就等玥玥回去的时候多带点。”苏济仁虽有不舍，但是及时刹住了话题，“那既然决定要回去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趁着天色早赶紧往回赶。”
大家站在院门口热络地说着告别的话，季泽就乖巧地站在一旁。
他身形挺拔如松，深色大衣衬得他气质沉稳。
没怎么插话，手上依然紧紧地抱着那个精致的点心木盒。
但是眸色很深，像是藏着万千思绪。
那眼底的温柔与不舍，旁人一眼就能看穿。
目光也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二楼，准确无误地落在那扇被厚重窗帘完全盖住的窗户上。
一遍又一遍，带着缱绻的眷恋。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既有对离别的不舍，更有对没能当面跟苏玥道别的遗憾。
眼看长辈们已经寒暄完毕，纷纷转过身，抬腿就要往车上迈。
季泽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正过身子，对着众人微微垂眸。
声音清晰而坚定。
“那我上去跟玥玥说一声，不然醒了该怪我了。”
说完，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撒腿就朝屋里跑去。
步伐大得惊人，深色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乎要飞起来。
平日里的沉稳自持，在此刻全然被急切取代。
叶安澜看着儿子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打趣，眼里满是对儿子的了然。
“看吧，我就说他忍不住。刚才还在这儿装沉稳呢，这下露馅了吧？”
苏济仁站在后面，也跟着扁着嘴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调侃。
“蜜恋期嘛，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理解理解。谁让我们都年轻过呢，是不是？”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六个人就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顿时将离别的伤感给驱散了几分。
大家重新站在院门口，热络地拉起了家常。
话题从年后的聚会聊到开春的邀约，再到两个不在场的主角。
一边等着那位迫不及待冲上二楼的某人，一边享受着这临别前的热闹与温情。
季泽掌心攥着那盒子，大步流星冲进客厅。
皮鞋与实木地板碰撞出沉稳的声响。
沙发上瞬间投来齐刷刷带着善意的目光。
季泽的视线与客厅里的亲友们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只见他薄唇微抿，下颌线绷出一道克制又利落的弧线。
微微颔首的瞬间，人已转身踏上楼梯。
没有多余的寒暄，连停留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实木台阶在他沉稳的步履下，发出细碎却清晰的“噔噔”声。
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掠起一道利落的弧线。
向上的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身后亲友们的笑意与寒暄还未散去，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转角。
此刻，世间再无任何事能让他多耽搁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