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坡的硝烟被晨风吹散,枪炮声彻底沉寂下来。
吉野旅团最后一点有组织的抵抗力量,随着旅团长本人的自戕和那支残存战车中队的覆灭,彻底土崩瓦解。战场上,除了少数跪地投降、面如死灰的日军俘虏,便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燃烧的残骸,以及空气中那股怎么都散不去的血腥与焦糊混合的气味。
风暴团的战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他们的动作迅速而熟练,脸上没有太多胜利后的狂喜,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这是经历过多次血战后的沉稳。
“补枪!仔细点!”一名连长提着还在冒烟的冲锋枪,在阵地上巡视,声音嘶哑却清晰,“不要留活口!对这些畜生,用不着客气!”
零星的枪声响起,那是战士们在给重伤未死的日军伤兵“点名”。对于这些在华夏土地上犯下累累血行的侵略者,风暴团从上到下都秉持着一个原则:绝不接受野战伤兵俘虏,除非有特殊价值。这是血仇,也是震慑。
另一边,缴获清点工作也在紧张进行。
“报告!这边发现完好电台两部!”
“这里有一箱没开封的日军野战口粮!”
“好多子弹!还有手雷!”
“这辆卡车还能开!就是玻璃碎了……”
惊喜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吉野旅团作为野战精锐,其装备水平和物资储备远非普通守备部队可比。这次近乎全歼的胜利,带来的战利品之丰硕,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战斗。
王雷没有过多沉浸在清点战利品的喜悦中。他站在野狼坡的高处,举起望远镜,向着北方——吉野残部溃逃的方向望去。烟尘早已散去,视野尽头只有起伏的丘陵和荒芜的田地,不见人影。
“司令员,要不要派骑兵追一下?吉野虽然死了,可能还有漏网的大鱼。” 李云龙提着把刚缴获的日军将官刀走过来,刀鞘上还沾着血迹。
王雷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穷寇莫追,况且……跑掉几条小鱼,未必是坏事。”
李云龙一愣:“坏事?让他们跑了还能是好事?”
王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老李,你说,是干掉一个旅团长对鬼子的打击大,还是让一群亲眼目睹旅团覆灭、吓破了胆的残兵败将逃回去,把‘风暴团不可战胜’、‘天火降临’的恐怖故事传遍整个华北日军,对鬼子的打击大?”
李云龙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高!司令员,你这招高啊!让这帮丧家之犬回去替咱们宣传,比咱们自己喊破喉咙都管用!到时候,鬼子听见咱们风暴团的名号,腿肚子都得先转筋!”
“就是这个道理。”王雷点点头,“况且,吉野死了,他的旅团没了,日军华北方面军必然震动。接下来,他们是调集重兵疯狂报复,还是暂时收缩另想他法?我们需要时间来判断,也需要让这些逃回去的残兵,帮我们制造一些……混乱和恐惧。”
他转身对通讯员下令:“给各追击部队发信号,收拢部队,停止追击。以野狼坡为核心,就地构筑简易防御,清点战果,救治伤员,准备撤回杨各庄。”
“是!”
命令下达,风暴团这部刚刚完成雷霆一击的战争机器,开始从容地收回利爪,舔舐伤口,消化战果。战士们押解着俘虏,搬运着战利品,将战友的遗体小心收敛,将日军的尸体集中堆放,浇上汽油点燃——这是防止疫病,也是最后的羞辱。
浓烟再次升起,只是这一次,带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就在风暴团有序撤离战场的同时,吉野旅团覆灭、旅团长自戕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那些溃兵逃亡的路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发酵。
第一批逃出来的,是吉野指挥部直属的一些非战斗人员、骑兵通讯员,以及少数见机得快、丢弃了一切负重只求活命的步兵。他们如同惊弓之鸟,魂不附体,脑子里只剩下逃命一个念头。衣服被荆棘划破,脸上身上满是黑灰和擦伤,鞋子跑丢了就光着脚,步枪早就不知扔到了哪里。
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小道、干涸的河床、茂密的青纱帐,仿佛身后的黑暗中随时会冲出手持自动武器的灰色死神。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趴倒在地,瑟瑟发抖,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又连滚爬爬地继续逃窜。
“快……快跑!魔鬼!他们是魔鬼!”
“吉野阁下死了……全都死了……”
“火……天上下火……跑啊!”
这些语无伦次、充满极致恐惧的呓语,成了他们一路上唯一的交流。遇到其他溃散下来的小股日军,不仅无法收拢,反而将更大的恐慌传递出去,使得溃逃的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也越滚越散乱。
一些溃兵逃到了附近日军控制的小据点。守备的日军小队或者伪军,看到这些丢盔弃甲、失魂落魄的“皇军精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听到“吉野旅团全军覆没”、“旅团长玉碎”、“遭遇无法抵挡的天火”等消息时,据点内的日伪军也瞬间陷入了恐慌。
“八嘎!胡说八道!吉野旅团长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整个营地都被火海吞没了……”
“他们有一种会喷火的铁车……比我们的战车厉害得多……”
怀疑、震惊、恐惧的情绪在据点内蔓延。原本还算稳固的守备意志开始动摇,军官们弹压不住,士兵们窃窃私语,眼神游移不定。一些伪军更是开始偷偷打点行装,或者与相熟的人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更大的混乱发生在通往县城的主要道路上。几辆载着溃兵、试图逃回县城的卡车,将恐怖的失败消息带回了相对“安全”的后方。消息如同投入滚油锅里的冷水,瞬间炸开!
县城日军守备司令部内,留守的副联队长接到前方溃兵带回的、相互矛盾但都指向彻底失败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他第一时间是不信,严厉斥责溃兵动摇军心,甚至枪毙了两个叫嚷得最凶的士兵。
但很快,更多溃散的士兵涌来,带来了更多细节:指挥部被毁,炮兵阵地消失,战车中队被全歼,吉野旅团长自杀……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从天空降下的火雨”,那“刀枪不入的灰色铁车”。
副联队长的脸色从铁青转为惨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不仅仅是吉野旅团的覆灭,更是对整个华北皇军士气的沉重打击!而且,风暴团的兵锋,距离县城还有多远?
“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所有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派出侦察兵,不,派出骑兵!向北搜索,确认情况!立刻向方面军司令部发报,紧急求援!” 副联队长声音发颤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县城内顿时鸡飞狗跳。日军士兵慌乱地跑上城墙和工事,枪栓拉得哗啦响,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伪军们更是人心惶惶,一些机灵的已经开始琢磨后路。城内百姓则紧闭门户,从门缝窗缝中偷偷观望,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和……一丝隐隐的期待?
恐惧和失败的情绪,如同瘟疫,以县城为新的中心,向着更远的日军占领区辐射。电话线里充满了焦急而混乱的呼叫,电台信号异常繁忙,传递着各种真假难辨的恐怖信息。
“风暴团拥有秘密重炮群!”
“他们能召唤天火!”
“吉野旅团长是被一种会爆炸的飞刀刺杀!”
“八路军主力已经南下,意图夺取县城!”
谣言越传越离谱,恐慌越滚越大。一些距离较远的日军据点,在听到风声后,未等核实,便自行加强了戒备,甚至出现了小股部队擅自撤离岗位、向更大据点靠拢的情况。伪军部队更是动荡不安,开小差的、暗中与根据地联系的陡然增多。
原本铁板一块的日占区,因为吉野旅团的覆灭和溃兵的逃亡,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痕。风暴团用一场彻头彻尾的歼灭战,不仅消灭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更沉重打击了日伪军的心理防线,动摇了其统治基础。
而这一切,正是王雷所期望看到的。
几天后,杨各庄风暴团指挥部。
赵刚拿着厚厚一叠情报汇总,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司令员,政委,各地情报站反馈,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吉野旅团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冀中,甚至波及到平津地区!日伪军内部人心浮动,尤其是伪军,最近主动和我们联系、提供情报的明显增多!几个边缘据点的伪军甚至有集体反正的意向!”
老马也笑道:“咱们根据地周边的鬼子据点,现在都成了缩头乌龟,巡逻队都不敢派远了。老百姓的劲头可是彻底起来了,参军、支前、报告敌情的络绎不绝!咱们这回,可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又把底下的人心,牢牢攥在手里了!”
王雷仔细翻阅着情报,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也是压力。鬼子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接下来,他们要么恼羞成怒,不顾一切调集重兵报复;要么改变策略,用更阴险的手段。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他看向李云龙:“老李,部队休整补充得怎么样了?”
李云龙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司令员放心!兵员、装备都补充到位了!新兵正在加紧操练,老兵们更是嗷嗷叫,就等着您下命令,再干他几票大的!”
王雷笑了笑,没有立刻下达新的作战命令,而是对赵刚和老马说:“通知各部,继续保持战备,但暂不主动发起大规模攻击。我们要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把根扎得更深,把内部整肃得更牢。另外,给总部发报,详细汇报此战经过和当前态势,请示下一步行动方针。”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深邃:“一场大胜,打开了局面,也引来了更多目光。接下来,每一步,都要走得稳,走得准。”
指挥部外,阳光正好。新兵训练的口号声、民兵操练的脚步声、兵工厂隐约传来的叮当声,以及田野间百姓劳作的景象,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乐章。
一个刚送完情报的小通讯员,兴奋地对站岗的老兵说:“班长,咱们这下可出名了!听说连太原的鬼子司令官都气得摔杯子了!”
那老兵叼着草根,靠在墙根下晒太阳,眯着眼,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慢悠悠地说:
“出名?这才哪到哪儿啊。小子,跟着咱司令员,好好干。以后啊,咱们要让全中国,不,让全世界都知道,风暴团这三个字,代表啥。”
他吐掉草根,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代表的就是——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