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近半分钟的恐怖轰鸣,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停止了。
然而,寂静并未回归。取而代之的,是火焰燃烧木材和帆布的噼啪声,是金属冷却时发出的扭曲呻吟,是伤兵撕心裂肺却逐渐微弱的哀嚎,是失去指挥、幸存的士兵们惊恐失措的尖叫和奔跑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比刚才那毁灭咆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属于地狱的余韵。
吉野旅团前线指挥部所在的区域,以及周边几个主要兵力集结地,已然面目全非。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硝烟的刺鼻,血肉被烧焦的糊臭,木材燃烧的烟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硫磺混合着死亡的气息。吸上一口,肺叶都像是被灼伤。
视线所及,一片狼藉。原本整齐的帐篷营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东倒西歪、仍在燃烧的骨架和焦黑的碎片。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弹坑,如同被巨人的犁铧反复翻垦过。焦黑的泥土被翻起,与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黏稠而可怖的泥泞。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的挂在扭曲的帐篷杆上,有的散落在弹坑边缘,有的甚至被冲击波抛到了远处尚未完全烧毁的树杈上。一顶被撕掉大半的日军军帽,孤零零地躺在一个还在冒烟的小水洼里,帽徽模糊不清。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缺的日军尸体,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势,匍匐在地,有的被烧成了焦炭,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有的则被震得七窍流血,双目圆睁,仿佛至死都无法理解自己遭遇了什么。
一辆侥幸未被直接命中,但被近失弹冲击波掀翻的军用卡车,侧翻在路边,车轮还在无助地空转,车厢里装载的粮食口袋破裂,雪白的大米混合着暗红的血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几个侥幸存活、但或多或少带伤的日军士兵,如同梦游般在废墟间蹒跚行走,眼神空洞,脸上沾满了黑灰和血污。一个士兵抱着自己被打断、仅剩一点皮肉连接的胳膊,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另一个则跪在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前,徒劳地用手扒拉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听不清的词语,显然精神已经崩溃。
曾经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皇军精锐,此刻在这片被烈焰与钢铁洗礼过的焦土上,与待宰的牲畜毫无分别。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所谓的皇军威仪,在那场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火雨”面前,被彻底撕碎,碾落成泥。
吉野被人从倒塌的指挥部篷布和杂物下扒拉出来时,模样狼狈到了极点。笔挺的将官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沾满了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不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最显眼的是额角被飞溅的木屑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也浑然不觉。
他被两名同样灰头土脸的卫兵搀扶着,勉强站直身体。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茫然。
“报……报告旅团长阁下……”一个通讯参谋踉跄着跑来,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带着哭腔报告,“初步……初步统计,指挥部直属人员伤亡过半……第一大队集结地……几乎……几乎被抹平了……炮兵阵地……联系不上……损失……无法估量……”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吉野的心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引以为傲的旅团,他赖以实施“铁壁合围”的骨干力量,就在这短短几十秒内,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八路军怎么可能拥有这种东西?!难道……难道是他们得到了苏俄的秘密援助?还是美国人……不!不可能!这种覆盖性的、毁灭性的打击方式,完全超出了他对现有任何武器的认知!这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火力!
未知,带来了最极致的恐惧。吉野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拥有神魔般力量的对手作战。他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谋划,在对方这种完全不讲道理、超越维度的打击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儿戏!
“旅团长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立刻组织撤退?”参谋长捂着流血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他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恐慌,再无平日的镇定。
“撤退?”吉野茫然地重复了一句,随即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某根神经,猛地甩开搀扶他的卫兵,嘶吼道:“不!不能撤退!皇军的颜面……帝国的荣耀……不能在我手里……”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上显得异常空洞和无力。颜面?荣耀?看看周围吧,哪里还有半分颜面和荣耀可言?
就在这时,一阵虽然稀疏,但却异常坚定和迅速的枪声,从外围警戒线的方向传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风暴团那特有的、如同爆豆般密集的冲锋枪射击声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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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是风暴团!他们冲上来了!” 了望哨上残存的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原来,就在“暴风”火箭炮进行覆盖打击的同时,早已运动到位的王雷所率领的特遣突击支队,以及从杨各庄主动出击的部分风暴团主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从数个方向,对陷入混乱和瘫痪的吉野旅团残部,发动了总攻!
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
风暴团的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了这片炼焦的战场。他们战术明确,配合默契,自动武器喷吐着火舌,精准地清除着任何还有组织抵抗迹象的日军火力点。手榴弹在残存的工事和车辆残骸后爆炸,将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送上天。
而此刻的日军,指挥系统近乎瘫痪,兵力损失惨重,士气彻底崩溃,幸存的士兵大多魂飞魄散,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很多人甚至放弃了战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然后被如同砍瓜切菜般打倒。少数还有血性的军官试图收拢部队反击,往往刚喊出几声,就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冷枪精准狙杀。
屠杀!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吉野在卫兵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他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像稻草一样被收割,看着那些穿着灰色军装、如同死神化身的风暴团战士越来越近,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旅团,他的前程,他作为军人的一切……都葬送在了这片无名之地,葬送在了那场莫名其妙的“火雨”之下,葬送在了这支叫做“风暴团”的魔鬼部队手中。
“保护旅团长阁下撤退!快!” 参谋长声嘶力竭地喊着,带领着最后几十名还算完整的卫队,簇拥着失魂落魄的吉野,丢弃了所有重装备,甚至顾不上那些还在哀嚎的伤兵,向着来时路的方向,狼狈不堪地溃逃而去。他们的背影,充满了仓皇和绝望,与来时那不可一世的姿态,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王雷站在一处还在冒烟的日军工事废墟上,看着吉野残部溃逃的方向,并没有下令全力追击。穷寇莫追,况且,此战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
他环视着这片如同被地狱之火焚烧过的战场,看着战士们正在紧张地收缴战利品、补枪未死的日军伤兵(对于这些屠戮百姓的刽子手,风暴团从不留情),脸上并没有胜利者常见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打扫战场,统计战果。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连同鬼子尸体,一并烧掉。” 他淡淡地吩咐道,语气冷漠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一个年轻的通讯员跑过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报告司令员!初步统计,光是在这片核心区域,就至少干掉了四五百鬼子!缴获的武器弹药还没清点完!咱们发财了!”
王雷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是杨各庄的方向。他知道,经此一役,吉野旅团已经元气大伤,所谓的“铁壁合围”不攻自破。风暴团在冀中平原的根基,算是彻底站稳了。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但眼神依旧锐利。战斗,还远未结束。这只是风暴席卷华北的一个开端。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开席?不,这只是餐前甜点。硬菜,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