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根据地的骨干公路刚刚贯通,尘土尚未落定,所有人的目光便已投向了山谷深处那座已然成型、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钢铁厂。与依靠人海战术的筑路工程不同,钢铁厂的建设,是技术与意志的双重考验,更是林峰“未来重器奠基计划”中最核心、也最艰难的一环。
苏婉清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原本秀丽的脸庞被烟火熏得微黑,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却始终闪烁着执着与智慧的光芒。她带领着以原兵工厂骨干为核心、加上新培养的数十名学徒工组成的技术团队,日夜奋战在钢铁厂的建设一线。
系统兑换的小型炼钢炉是核心,但围绕它,需要构建一整套复杂的辅助系统。从铁矿石和焦炭的破碎、筛分,到鼓风机的安装调试,再到耐火材料的砌筑、钢水包的铸造、以及简易的铸锭和轧制设备的搭建,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挑战。
最大的难题来自于原材料。稳定的铁矿石来源至关重要。根据地的地质队(由几名懂些矿学知识的战士和当地老矿工组成)在周边山区进行了拉网式勘探,终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找到了一处品位尚可、储量不大的赤铁矿。开采立刻组织起来,但由于缺乏机械,全靠人力镐刨肩挑,效率低下,且矿石成分波动较大,给后续冶炼带来了很大不确定性。
焦炭的供应同样紧张。主要通过地下渠道从敌占区少量购入,价格昂贵,且运输风险极高。苏婉清不得不尝试利用本地煤炭土法炼焦,但工艺不成熟,焦炭质量参差不齐,严重影响炉温和控制。
“苏工,这炉衬又开裂了!”一名满身灰浆的技工焦急地跑来报告。耐火砖的砌筑要求极高,稍有偏差或材料不匀,在高温下就容易开裂,前功尽弃。
苏婉清立刻赶到炉前,仔细检查裂缝,眉头紧锁。她蹲在地上,用炭笔在石板上飞快地计算着膨胀系数和应力分布。“是砌筑时预留的膨胀缝不够均匀,这一批耐火泥的配比也可能有问题。”她果断下令,“拆掉重砌!严格按照我们重新计算出的图纸来!耐火泥要用第三号配方,多加一点石英砂!”
类似的技术难题层出不穷。鼓风机的风压和风量不稳定,导致炉温波动;钢水包的吊装和倾转机构需要反复调试才能保证安全;甚至连看似简单的模具制作,都因为缺乏经验而屡屡出问题,铸出的钢锭满是气泡和夹渣。
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废弃的耐火砖、炼废的矿渣、有缺陷的钢锭在厂区一角堆积起来,无声地诉说着过程的艰辛。团队中开始出现沮丧和怀疑的情绪,有人私下嘀咕:“这玩意儿真能成吗?费这么大劲,还不如多造几支枪实在。”
林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过多干涉具体技术问题,而是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和支持苏婉清。他频繁出现在钢铁厂,带来的不仅是鼓励,更是实实在在的资源倾斜。
“缺人?从各营抽调识文断字、手脚麻利的战士补充进来!”
“缺材料?发动所有地下渠道,不惜代价搞到合格的耐火粘土和石墨!”
“生活保障要跟上!让炊事班想办法,保证技术团队的伙食,绝不能亏待了这些宝贝疙瘩!”
他的信任和支持,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苏婉清和整个团队的心。苏婉清更是憋着一股劲,她几乎住在了厂区,对着图纸和失败品一遍遍演算、试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始终没有放弃。
转机出现在一次关键的工艺改进上。面对铁矿石成分波动导致炉况不稳的问题,苏婉清受林峰偶尔提及的“标准化”和“预处理”理念启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建立一个小型的矿石预处理场。
“我们不能把原矿直接扔进炉子!”她在技术讨论会上,指着粗糙的工艺流程图,“我们要对开采来的矿石进行破碎、筛分,甚至尝试简单的洗选,尽可能去除杂质,得到成分相对稳定的精矿!虽然会增加工序,但能极大提高冶炼的成功率和钢材质量!”
这个方案意味着更多的工作量和更复杂的流程,但林峰听完汇报后,毫不犹豫地拍板支持:“就按苏工说的办!磨刀不误砍柴工!基础打不牢,后面全是空中楼阁!”
预处理场迅速搭建起来。简单的颚式破碎机(利用水车驱动改造)、人工筛分台、甚至利用山坡坡度修建的洗矿槽……一套土法上马的预处理流程硬是被他们搞了出来。虽然效率不高,但经过处理的矿石,成分果然稳定了许多。
与此同时,在一次次失败中,耐火材料的配方和砌筑工艺也逐渐成熟,鼓风系统完成了最后的调试,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指向了那个最终的节点——点火开炉!
这一天,山谷中气氛凝重而肃穆。所有非必要人员都被清场,由警卫营在外围设置了严密的警戒线。钢铁厂核心区域,只有林峰、赵刚、苏婉清以及核心技工团队在场。
那座由耐火砖砌筑而成、高达数米的小高炉,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众人面前。炉口幽深,仿佛等待着吞噬火焰与矿石,孕育出滚烫的钢水。
苏婉清站在炉前,做了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她的手指拂过微烫的炉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即将爆发的能量。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峰,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沙哑,却异常坚定:“团长,所有准备工作完毕,请求点火!”
林峰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疲惫却充满期待的脸庞,重重点头:“点火!”
命令下达,负责点火的技工将手中蘸满燃油的长杆火把,猛地伸向炉底的引燃物。
“轰——!”
一声沉闷的呼啸从炉膛内传来,橘红色的火焰骤然亮起,贪婪地舔舐着投料口开始加入的焦炭和矿石混合物。浓密的黑烟夹杂着火星,从烟囱滚滚而出,直冲云霄!
鼓风机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将强劲的空气送入炉内,火焰瞬间变得更加炽烈,颜色由红转黄,再转为令人心悸的亮白!恐怖的高温辐射开来,即使站在安全距离外,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地盯着投料口、观察孔以及那些连接着的、简陋的仪表。苏婉清更是如同钉在了炉前,通过观察孔密切注视着炉内火焰的颜色和矿石熔化的状况,不时大声下达着调整鼓风量、控制投料速度的指令。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炉火持续燃烧,轰鸣声不绝于耳。汗水从每个人的额头滚落,瞬间被高温蒸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突然,负责观察出铁口的技工发出了激动到变形的呐喊:“红了!出铁口烧红了!”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苏婉清一个箭步冲到出铁口前,透过特制的护目镜,看到那被耐火泥封堵的出铁口已然变得一片暗红,中心位置甚至开始有亮白色的铁水微微渗出!
“准备出铁!”苏婉清的声音带着颤抖,“打开出铁口!”
技工们用长长的钢钎,对准烧软的部位猛地一捅!
“嗤啦——!”
一股炽白耀眼、如同熔岩般的炽热铁流,猛地从破开的洞口奔涌而出,顺着预先砌好的铁沟,哗啦啦地流入下方巨大的、涂满了耐火涂料的钢水包中!
滚烫的铁水在包内翻滚、沸腾,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和难以形容的高温,将整个车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成功了!第一炉铁水,终于流淌出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终目标。铁需要经过进一步的精炼,去除多余的碳和杂质,才能变成真正可用的钢。
“转入精炼期!加入造渣剂!”苏婉清没有丝毫放松,继续指挥。按照预定工艺,向钢水包内投入石灰石等造渣材料,利用化学反应进一步纯化铁水。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炼和镇静,苏婉清通过取样勺取出少量钢水,倒在铁板上观察其凝固情况和火花形态,又用简易的淬火试片测试其硬度和韧性。
最终,她抬起头,脸上被钢水映照得通红,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泪光,用尽全身力气向林峰喊道:
“团长!成功了!是钢!是我们自己炼出来的钢!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碳素钢,但成分基本合格,强度达到了制造普通结构件的要求!”
“我们成功了——!!”
压抑已久的激情和巨大的成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技工们忘情地拥抱、跳跃、欢呼,不少人相拥而泣!数月来的压力、疲惫、无数次失败带来的沮丧,在这一刻,全部被这滚烫的钢水融化、升华!
赵刚激动地握住林峰的手:“老林!我们……我们真的有钢了!”
林峰看着那包依旧在微微荡漾、散发着工业力量的暗红色钢水,又看了看激动的人群和疲惫不堪却笑容灿烂的苏婉清,心中亦是豪情万丈。他重重地拍了拍苏婉清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叮!前置任务一:工业之基,已完成。奖励:解锁【基础装甲钢冶炼技术】资料,积分 50,000点,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基础已经夯实,通往更高级别钢材的大门,已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