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皓月当空,晚风徐徐。
s市的东半城和西半城,在银月朗照下,彻底的、一如既往的、清晰的分隔为两个世界。
东半城,有花坞长亭,有柳浪灯影,有高楼大厦,有川流不息。
这景致无疑很美,是精心装裱过的,像一轴宋人工笔,处处都透着妥帖与设计。
西半城则截然相反。
它四处充斥着人类的不加掩饰的欲望。
发廊的粉光,按摩店的紫晕,糜烂的音乐,廉价的酒精和香水,挂得到处都是‘特色服务’的招牌各种颜色在胡乱闪烁,所有的光都亮得邪门。
游客踏进花街,寻求的是一场醉生梦死。
从业者坐在橱窗下,展现的是想要把灵魂迅速变现的狂热。
这里的景致是特殊的,它原始、热闹、明码标价。
它也繁华。
只不过,这里的繁华是绷紧了的,时刻透着一股怕散场的凄惶!
晚十点。
霓虹灯依然闪耀,但身处其间的人,却没了骄奢淫逸的放纵。
西街附近多条路口被封,警笛声恍若催命符,一声声拉扯着人们的神经。
不少还在‘办事’的,听见这动静,吓得直接从床上跌了下去。
上一秒,他们还陷在纸醉金迷里。
这一秒,一个个都在面面相觑,四处议论纷纷,到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来扫黄的?”
“不是说这儿合法化了吗?”
“我看过了,好几条路都被封了!”
“附近有没有其他出口?”
“妈的,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摊上这种事!”
“我刚刚看到特警了!”
“卧槽,怎么会出动特警?”
“听说,crazy被上百名蒙着脸的家伙控制了,他们带枪带炸弹,是来搞恐袭的!”
“沃日他妈,恐怖分子真坏!”
“可我怎么听说是来寻仇的?crazy老板得罪人了!”
“我是从crazy偷溜出来的,里头确实被人控制了,恐怖的是,他们把crazy里头的渠道货翻出来了!”
“什么渠道货?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吸的,抽的,懂?里头玩法太多了,一帮公子小姐现在在里头急的直跳脚!”
“这么说,是缉毒来了?”
“哪可能!明显来保护公子小姐们的,来消灭把‘货’翻出来的人的!”
“沃日”
特警支队、治安管理支队、派出所多种警力,在一片人心惶惶下登陆西街。
他们四百人左右,配备防爆盾牌、防爆叉、手铐、冲锋枪、警棍多样武器装备,并且迅速封锁外围各大路口。
带队的陈队长,发现西街人实在太多了,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而且,不少人以为是来扫黄的,不断的试图突破封锁,想要逃出去。
他们实行现场管制有较大困难。
陈队长遂把情况向上级王局长汇报。
王局长忙着开会,他心里着急,而且有范志山压着他,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
因此,给出的方案非常粗暴。
“你们先别管那么多,crazy里头有那么多受害者呢,你先顾虑他们!”
“至于外头的那些人,都是瓢虫,不用管他们,把你们的催泪弹、震爆弹都用上,一定要尽快把他们驱离,同时,不允许危险分子逃出去一人!”
陈队长对‘直接对平民使用制服性警械’的做法非常不解。
就算这些人都是瓢虫,那也只是私德有亏。
按照《警械武器使用条例》,是需要先进行充分的口头警告的。
怎么可以一来就伤人!
陈队长表达了他的质疑。
但王局长却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直接破口大骂。
“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处,你要是想被停职审查,我现在就能让你下来!”
陈队长是省公安厅安排选调到s市来的。
他懂厅里的意思。
王局长和范志山深度绑定,势力大,轻易动不得。
而厅里想收回对s市的控制权。
他其实是厅里用来制衡王局长的棋子。
现在,王局长让他出警带队,不过借机想拔掉他这枚‘钉子’罢了!
陈队长并不想管高层之间的斗争。
他只知道,自己得对得起身上的这套警服。
于是,深吸一口气。
铿锵道:“王局,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我才是本次行动的指挥官!”
“我会依据自己的判断,基于事实情况,做出最妥善的、最慎重的决策!”
说完,陈队长拿起对讲机,下达命令。
“全体注意,目标区域,有大规模人群聚集。”
“现在,要建立多层警戒圈。”
“一组二组,你们有防爆装备,直接包围核心建筑或区域,严禁任何人进出。”
“三组和四组,你们控制外围,在周边路口、通道设置路障和检查点。”
“五组,成立‘远端观察’小组,安排便衣和指挥车,观察是否有人员从非正常渠道逃离。”
“六组和七组,打开高音喇叭,告诉现场民众,现场已被管制,要求所有人保持冷静、听从指令、配合检查,并提供有序离开的通道和方式。”
“技术组请提供技术支持,对目标楼层实施局部信号干扰。”
“要时刻保持警惕,一定要注意有序人员疏散和可疑人员有效甄别!”
crazy会所楼下,聒噪嘈杂,十分混乱。
数十名武装人员赶到指定地点,将crazy团团围住。
会所楼上。
埃文带领的‘危险分子’,见警方来了,陷入进一阵小骚乱中。
但被埃文快速安抚住。
“大家不要怕,忘了来之前怎么说的了?”
“你们不经这一遭,不打这一仗,你们永远低人一等!”
“你们也可以现在就投降,但权益永远是自己争取来的!”
“况且,援兵就在路上了,你们受了那么多委屈,真甘心白白放弃啊?”
这番话,成功的安抚住了大部分人。
紧接着,又横生波澜。
有人拿着通讯设备来找他。
“埃文,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电话坏了,你看信号格,跳来跳去,太不稳定了!”
埃文看了眼对方的电话,又看看自己的。
心里估摸着,八成是警队使用了专业干扰设备。
他也不急,只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定向天线拿出来。
“没事,警方用了信号屏蔽器,我们电话是卫星电话,把带过来的抛物面天线拿来。”
“放心,这玩意儿可以极大地提升有用信号的接收强度!”
“他们难不倒我们!”
众人大眼瞪小眼,见埃文一通捯饬。
不一会儿,卫星电话信号恢复了正常。
通讯刚恢复正常,纪冷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不等纪冷明开口。
埃文:“老板,他们果然使用了屏蔽装置,幸好你让提前准备了一堆东西,不然大家都要乱!”
纪冷明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
这场大戏是他亲手布置的。
自然要用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力量,阻止s市的黑警集团,对平民百姓的碾压性施暴,以争取夺回主导权的契机。
青年把‘信号话题’轻轻带过。
“嗯,问题能解决就行。”
接着转入正题:“一会儿,你看一下带队的是谁。”
埃文茫然不解:“谁带队的,有什么差别吗?反正都是坑我们害我们的!”
纪冷明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说。”
“一场战役想要胜利,就要学会利用对手内部的一切矛盾。”
“s市的高层班子,他们内部是不团结的,是可以被分化的。”
“如果带队的是陈队长,据我查到的资料,此人是省厅派来的,他和本市的王局长,并不穿同一条裤子。”
“那么,把他争取过来,便可以起到很好的打击王局长利益集团的效果。”
“懂我的意思吗?”
埃文懂什么意思。
但这样的思维模式,确实不常见。
纪冷明见还有时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斗争,从来不是依靠蛮力。”
“任何战役,无论斗文,或者斗武,都需要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
“我们的敌人,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不是抽象的物体,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
“只要他们是人,那么,他们便不可能是孤立存在,他们的身上,一定具备社会关系,他们有阶级归属,有内部派系。”
“这些复杂的社会联系,恰恰形成了他们内部的矛盾。”
“我们要学会分析,学会利用,他们的堡垒,同样也是从内部开始攻破的。”
“有争取权益的意识,固然重要。”
“更重要的是,得掌握‘如何争取权益’的方法。”
“今晚,我会手把手教你们,怎么卑位撬动尊权,如何以下克上,去打赢一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