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风像钝刀一样刮过经十路。李朝阳把电动车停在义和庄巷口，摘下那只黑色头盔——外壳磨砂，两侧各有一条暗红散热栅，像深夜睁开的瞳孔。
这不是普通头盔。
它叫“朝阳一号”，三颗核心芯片嵌在顶部缓冲层里：一颗六轴陀螺仪、一颗北斗+uwb定位、一颗自研“朝骑a1”语音soc。内侧泡沫被掏空07毫米，藏进柔性电池、骨传导振子、微麦克风阵列。
李朝阳用指腹摩挲左侧太阳穴位置，那里有一枚直径8毫米的银色按键——“一键110”。按键下陷03毫米，需要两牛以上的力才能触发，防止误碰；一旦长按三秒，头盔先本地录制三十秒环境音，接着通过nb-iot直联公安物联网，上传坐标、心率、最近三十秒轨迹，同时把求救短信群发给紧急联系人。
他深吸一口气，把头盔重新戴好，“咔哒”一声，磁吸下颚锁扣自动闭合。
“朝阳，早上好，我是小朝。”温柔而短促的女声在颅骨里响起，像有人把嘴贴在他耳后。
“早。”李朝阳低声答。
这是ai语音派单系统上线后的第七十七个小时。算法已完全习得他的声纹：鲁中口音、轻微鼻音、尾音下沉。
“今日目标120单，已为你预留早高峰5:30—8:30时段39单。，已开启风噪抑制。”
“收到。”
“检测到右侧08公里有学校工地，临时围挡占道23，建议绕行刘长山路。”
“听你的。”
李朝阳拧动油门，车把上的霍尔传感器把02v电压变化送进头盔，a1芯片立刻调低耳机增益——高速风噪被反向声波削掉18分贝，世界像被抽走一层薄纱。
第一个订单来自“张小辣把子肉”。系统提示音刚落，头盔目镜右下角投射出淡绿色箭头，只有他自己能看见——这是朝骑专利的“微投影hud”，利用全反射镀膜，把导航信息打在透明面罩内侧，不遮挡视线，却像幽灵浮标。
“小朝，把子肉店今天提前出餐？”
“已抓取商家历史出餐曲线，今天提前7分钟，误差±2分钟，置信度92。”
“那就先抢两单奶茶，顺路。”
“收到，已重排序列，预计增加收入46元，减少续航13公里。”
李朝阳笑了。过去跑单，他要在大脑里同时算时间、距离、电量、顾客口味、商家卡餐概率，如今只需说一句话，剩下的交给256s算力的芯片。
可真正的考验不在算法，而在人心。
六点五十五分，天刚蒙亮。
他提着两杯热豆浆，沿纬十二路一路向南。导航显示还剩11公里，顾客在绿地中心b座28楼。
就在穿过经七路路口时，左前方一辆渣土车突然右转，未打灯，巨大的前保险杠像一堵移动的墙。
李朝阳下意识猛捏刹车，轮胎在湿滑柏油上发出尖叫。
“危险！”小朝的声音陡然拔高。
与此同时，头盔内置陀螺仪捕捉到横向加速度32g、角速度380°/s，触发碰撞预警逻辑。
“哔——哔——”高频蜂鸣在骨膜边炸响，hud瞬间闪成红色，一个巨大感叹号占据视野。
渣土车司机显然没注意到这辆小电动车，右前轮继续逼近。
李朝阳左脚撑地，猛地把车尾部甩出，整个人几乎贴地滑到渣土车盲区边缘。
轮胎与地面摩擦冒出一股白烟。
08秒后，蜂鸣停止，系统判定“碰撞风险解除”。
头盔自动录制了前后各十五秒视频：1440p、30帧、120db动态范围，画面里渣土车车牌清晰可见。
李朝阳心跳飙到158，掌心全是汗。
“朝阳，是否需要报案？”小朝轻声问。
“……不用，我没被撞到。”
“视频已本地保存，七日内可手动上传交警平台。”
他吐出一口浊气，重新上路。
可他知道，如果不是头盔提前04秒发出警报，他也许已经被卷进轮下。
上午十点，泉城出现罕见“太阳雪”。
雪花在金色阳光里飘，像无数碎裂的镜子。
李朝阳在历下区跑第47单，目的地是省立医院急诊科。
顾客是名护士，备注写着：
“大夫抢救一夜，麻烦放导诊台，别按门铃，谢谢。”
他刚把餐袋放好，转身要走，忽听身后“咚”一声闷响。
一名中年男子直挺挺栽倒，脸色青紫紫，口吐白沫。
周围人瞬间散开。
李朝阳冲过去，把头盔面罩往上一掀，露出脸。
“大哥！能听见吗？”
男子瞳孔已开始扩散。
李朝阳一秒没停，左手压住额骨，右手食指探向颈动脉——没有搏动。
“小朝，启动一键110，心脏骤停！”
“收到，已拨通120，同步发送aed地图。”
头盔后侧滑盖弹开，掉出一根30厘米type-c线，末端是双电极贴片——这是“朝阳一号”医疗版才有的配置，李朝阳今天刚好戴的是测试款。
他撕开电极包，贴在男子锁骨下，头盔立即切换成半自动体外除颤模式。
“正在分析心律，请勿触碰病人。”
三秒后，头盔女声冷静播报：“建议除颤，200焦耳，请远离。”
李朝阳双手离开，头盔内置微电容放电。
“砰！”男子胸腔猛地抬起。
“继续心肺复苏。”
hud投射出节拍圆环，每秒两次，像心脏的鼓点。
李朝阳跪在雪水里，双臂笔直，掌根交叠，按压力度、频率实时被头盔陀螺仪监测。
“深度不足，请再用力。”
他咬紧牙关，加大劲道。
两分钟后，男子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颈动脉重新跳动。
远处，120急救车的鸣笛划破雪幕。
医护人员冲下来，看见男子胸口贴片，愣住：“谁做的除颤？”
李朝阳指指自己头顶：“头盔。”
医生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抢回一条命！”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温热水珠。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
自己不只送外卖，也在送时间、送心跳、送命。
视频是医院监控截的：画面里，李朝阳戴着黑色头盔，跪在雪地里，像一名古代骑士。
网友弹幕刷屏：
“这不是前几天打破全国单王的朝阳哥？”
“头盔还能除颤？求链接！”
朝骑科技客服电话瞬间被打爆。
李朝阳回了一个字：“稳。”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
“批量之前，得把成本再压180块，否则骑手兄弟舍不得买。”
下午三点，泉城交警支队事故科。
李朝阳被请来做笔录，针对早上渣土车险情。
交警打开他头盔录下的视频，连声感叹：“这清晰度，比执法记录仪还牛。”
“如果每辆电动车都能有这样一段视角，事故定责能省多少纠纷。”
李朝阳笑：“那就得看市里给不给补贴了。”
交警大队长抬头：“你写个方案，我们研究。”
当晚，李朝阳回到出租屋，林笙正窝在沙发剪纪录片。
“今天别剪太晚，娃要踢你了。”
林笙抚摸隆起的肚子，问：“头盔真的救活了？”
“嗯，除颤那一下，我感觉自己像被雷劈，又像是替老天出了一次手。”
“名字想好了吗？”
“你说娃？”
“说头盔。”
李朝阳摘下头盔，指腹擦过那条暗红散热栅，像抚摸一条沉睡的龙。
“叫它——‘小雷’吧，雷霆的雷，也是雷锋的雷。”
夜里二十三点五十七分，李朝阳完成第120单。
他把车停在经十路高架下，仰望灯火。
“小朝，今日总结。”
“全天行驶187公里，耗时13小时42分，平均时速213公里；共规避3次碰撞风险，输出2条警情数据，救助1条生命；预估节省行业事故成本约32万元；个人收入6428元，创单日新高。”
“642块8……比我第一次送外卖时，一天38块，翻了十六倍。”
“朝阳，你流泪了。”
“是汗。”
“汗是咸的，泪是淡的，我检测得到。”
李朝阳咧嘴笑：“就你聪明。”
他抬手，在头盔侧面轻轻比了个五星。
hud立即弹出一条淡金色字幕：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记录完毕，上传云端。”
远处，零点的钟声敲过。
城市的霓虹像深海鱼群，在凌晨的暗潮里游弋。
李朝阳拧动油门，电动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嗒”声，像一颗小心脏。
他知道，明天还有120单在等他，还有无数路口、无数风险、无数故事。
但此刻，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的头顶，戴着一只会报警、会派单、会救命的头盔——
它让他从单王，变成桥梁；
从骑手，变成城市脉搏的守护者；
从李朝阳，变成千万外卖兄弟的——
“小雷”。
车灯远去，雪已停。
夜风把头盔上那行暗刻的小字吹得发亮：
“若黑夜吞我，我便做灯，照自己也照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