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端著空盘子,沿着围墙慢慢地走。
那争吵声越来越清楚了,是从围墙外面传进来的。
徐长生估计是隔壁庄园的事。
这片别墅区都是独栋庄园,每家每户占地面积极大,中间用高高的围墙隔开。
围墙通常有两米多高,上面还爬满了藤蔓植物,平时根本看不到隔壁的情况。
但现在这声音,倒是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
徐长生走到声音最响的那段围墙前,停下脚步。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
这段围墙位置比较偏,在庄园的西北角,周围种著一片竹林。
竹子长得茂密,绿油油的,风吹过时沙沙响,正好能掩盖些动静。
徐长生把空盘子随手放在地上,靠着围墙,侧耳听。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有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小,语气很冲,带着怒气:“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接着是鞭子抽打的声音,“啪”的一声,很清脆。
然后是一个男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妈,真不是我做的我没有”
徐长生眨眨眼。
这戏码,听起来有点意思。
他看了看围墙。
围墙是砖石结构,表面刷了白漆,但因为年头久了,有些地方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藤蔓爬得很密,叶子层层叠叠的,把整面墙都盖住了。
徐长生伸出手,在藤蔓丛里拨了拨。
他找到一处藤蔓比较稀疏的地方,用手指小心地把叶子往两边扒开。
叶子后面是藤蔓的茎,纠缠在一起,很密实。
徐长生也不急,慢慢地,一点点地把藤茎往旁边挪,露出一个小洞。
洞不大,大概就茶杯口大小。
但够用了。
徐长生凑过去,把眼睛贴在洞口。
视线穿过洞口,能看到围墙外面的情况。
隔壁庄园的布局和徐家这边差不多,也是草坪、花圃、石板路。
不过他们家的草坪看起来修剪得没那么勤,有些地方草长得比较高。
花圃里的花也开得不如徐家这边茂盛,显得有些疏于打理。
此刻,就在离围墙大概十米远的地方,一群人围在那儿。
徐长生眯起眼,仔细看。
最显眼的是中间那个男孩。
男孩看着跟徐长生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样子,但特别瘦。
不是精瘦,是那种营养不良的瘦,脸颊都凹进去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了。
下面是条灰色短裤,膝盖位置磨得发毛。
他跪在地上。
不是自愿跪的,是被迫的。
膝盖下面就是石板路,硬邦邦的,跪着肯定疼。
他背挺得笔直,但肩膀在微微发抖。
男孩面前扔了一堆东西。
徐长生眯眼看了看,好像是些照片,还有一些衣服。
照片看不清楚内容,但能看到是彩色的,散落在地上。
衣服看起来像是女人的衣服,款式挺时尚,但现在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沾了灰。
男孩身前站着四个人。
最前面是个中年妇女,五十岁上下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一身真丝面料的连衣裙,深紫色的,领口和袖口镶著蕾丝。
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手腕上是玉镯子。
头发烫得很精致,盘在脑后。
但她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精致。
她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嘴唇抿成一条线,整张脸因为愤怒都扭曲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不是马鞭那种,是更像教鞭的细长鞭子,棕色的,握柄是木头的。
她正拿着那根鞭子,指著跪在地上的男孩,胸口剧烈起伏。
“畜生啊!”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穿过围墙,清清楚楚地传进徐长生耳朵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用鞭子在空中虚抽了一下,发出“咻”的一声。
“平时偷鸡摸狗就算了,我们叶家缺你吃缺你穿了吗?你怎么可以对你姐”
她说到这里,好像气得说不下去,狠狠地吸了口气,“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跪在地上的男孩抬起头,脸色苍白:“妈,不是我真不是我”
“还敢狡辩!”
妇女怒吼一声,举起鞭子,对着男孩的背就抽了下去。
“啪!”
鞭子落在t恤上,声音很响。
男孩身子猛地一颤,咬住嘴唇,没叫出声,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徐长生在围墙这边看着,眉头挑了挑。
他继续看。
妇女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女人。
左边那个穿着黄色连衣裙,裙子是雪纺料的,到膝盖长度。
她留着齐肩发,发尾烫了内扣,看起来很时尚。脸长得不错,眉眼精致,皮肤很白。
但她现在的表情冷冰冰的,双手抱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眼神里全是厌恶。
右边那个穿着职业装。
一身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小西装外套。
她也留着齐肩发,但梳得更整齐些。
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更干练。
她没抱胸,只是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冷漠的感觉比黄裙子女人更明显。
这两个女人长得都挺好,就是现在那样子,有点嗯,用徐长生的话说,有点恶毒。
她们就站在那里,看着男孩挨打,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一个男生。
站在两个女人稍后一点的位置。
他穿着白衬衫,熨烫得很平整,下身是黑色的西装裤,皮鞋擦得锃亮。
个子挺高,身材匀称,脸也长得清秀,就是气质有点阴柔。
不是娘娘腔那种,是那种看起来很温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表情看起来很担忧,眉头微微皱着,眼睛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
妇女又抽了男孩一鞭子。
“啪!”
这一下抽在肩膀上,男孩身子歪了歪,但还是跪稳了。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妇女一边抽一边骂,“我们叶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跪在地上的男孩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委屈变成了愤怒,但更多的是难过。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来,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动了。
他看准时机,在贵妇人藤条再次落下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猛地扑跪在挨打的男孩身边,用身体挡在了他和藤条之间,背对着贵妇人和两个姐姐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围墙那边的徐长生能清楚地看到叶枫的脸。
徐长生通过那个小孔,清楚地看到,白衬衫男在背对家人和面对跪地男孩的刹那,脸上那焦急不忍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恶毒、得意和挑衅的阴冷笑容!
他还故意用口型对地上的男孩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看唇形,大概是“活该”或者“废物”之类的。
紧接着,白衬衫男迅速回头,脸上已经换回了那副焦急又心痛的表情,他张开双臂护住地上的男孩,抬头对贵妇人哀求道:
“妈!别打了!求求你别再打了!叶凡哥哥他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您再打下去,真要把哥哥打坏了啊!”
声音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