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懿的手势斩断了所有犹豫。咸鱼墈书 追最芯章节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自己的背包,动作快得让肩膀肌肉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引擎的轰鸣声已经不再是隐约的背景音,它像一头逐渐苏醒的钢铁巨兽,正从某个方向笔直地碾过来,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倒性的存在感。
桥洞不是理想的藏身地。它只有一个出口,一旦被堵住,就是瓮中捉鳖。
石懿没有选择从我们进来的那个豁口退出去,那里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像一只经验丰富的夜行动物,贴著桥洞内侧潮湿的墙壁,快速移动到另一端。那里堆积著更多坍塌下来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不规则的屏障。他蹲下身,示意我照做。
我们蜷缩在混凝土碎块的阴影里,背包紧贴著身体,尽量减少任何可能反光或发出声响的部分。石懿甚至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著沙土和碎屑的灰尘,随意地抹在自己脸上和手背上,然后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了,也照做。粗糙的颗粒摩擦著皮肤,带着一股土腥味和淡淡的铁锈味。
引擎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分辨出不止一辆车。沉重的轮胎碾压过碎石路面的声音,金属部件在颠簸中发出的哐啷声,还有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待机声。
车灯的光柱率先刺破了桥洞外的黑暗。不是聚落里那些改装车常见的、光线发散且昏暗的黄色灯光,而是几道异常明亮、光束集中的白光,像手术刀一样切割著废墟的轮廓。光柱扫过桥洞入口,没有停留,但足以让我看清外面瞬间被照亮的景象扭曲的钢筋像怪物的骨骼,地面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混凝土块。
车子没有减速通过,反而在外面停了下来。引擎没有熄火,那种低沉的嗡鸣声变得更加清晰。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零点墈书 免废粤犊石懿就在我旁边,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以及一种极度紧绷的、蓄势待发的状态。他没有看我,眼睛死死盯着混凝土块之间的缝隙,那里透进来些许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影。
脚步声。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沉稳,有力,不止一个人。
“扫描这附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没有聚落守卫那种粗鲁或懈怠,“报告显示最后一次异常能量波动残留就在这片区域。”
“是,队长。”另一个声音回应,更年轻些。
紧接着,一阵奇异的、高频的“滴滴”声响起,伴随着某种仪器启动时特有的轻微电流噪音。那声音很有规律,由近及远,似乎在以桥洞为中心进行扫描。
能量波动残留?他们在找什么?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石懿之前提到的“逻辑扭曲区”和“异常现象”。难道我们刚才的推演,或者石懿身上的什么东西,引起了这种“波动”?还是说,他们找的是别的东西,我们只是不巧撞上了?
石懿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他的一只手慢慢移到了腰间,那里别着他那把看起来不起眼、但绝对致命的短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如果被发现,冲突几乎不可避免。而从外面的动静判断,对方人数、装备,都远非聚落守卫可比。
高频的滴滴声在桥洞外徘徊。有一瞬间,那声音似乎对准了我们藏身的方向,变得急促了一些。我感觉到石懿的身体绷得更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但几秒钟后,滴滴声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逐渐移开。
“b区无异常生命体征,能量读数已衰减至背景水平。”那个年轻的声音报告。
“记录坐标,收队。”被称为队长的男人说道,“去下一个预定点。捖夲鉮占 更薪最哙”
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车辆的方向。车门开合的沉闷声响,引擎的轰鸣声加大,轮胎碾过碎石,声音逐渐远去。那几道雪亮的光柱也随着车辆调头,扫过另一片废墟,最终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直到引擎声彻底融入风声,再也分辨不出,石懿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著的气。他没有立刻动,又静静等了至少两三分钟,才慢慢从藏身处直起身。
我也跟着站起来,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脸上抹的沙土混合著刚才出的冷汗,黏腻得难受。
“归零会的巡逻队。”石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凝重,甚至有一丝忌惮?“他们很少深入到这种边缘聚落附近。除非”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除非这里有值得他们出动的东西。
“能量波动残留,”我擦掉脸上的沙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指我们刚才”
“不确定。”石懿打断我,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桥洞里扫视,最后落在地面上那些我们刚才推演时随手划出的痕迹上。“可能是我们,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刚好经过。也可能是他们例行巡逻的借口。”他走到桥洞边缘,小心地向外望去,确认车辆真的离开了。“但不管是什么,被他们盯上都不是好事。”
他转过身,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严肃。“收拾东西,这里不能待了。他们可能会折返,或者留下监视点。”
我迅速检查了一下背包,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可能暴露我们停留过久的物品。石懿已经走到那堆混凝土块旁,用脚将地面上我们留下的划痕尽量抹乱,又踢了些浮土盖上去。
“走这边。”他指向桥洞另一侧,那里并非完全封闭,而是有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的、狭窄的缝隙,勉强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外面是更密集的一片建筑废墟,黑黢黢的,像怪兽张开的巨口。
我们依次钻过缝隙。外面的空气更加阴冷,带着一股浓重的、陈年的尘埃味。废墟的阴影层层叠叠,能见度比桥洞里还差。石懿对这里的地形似乎依旧熟悉,他选择了一条曲折的、几乎贴著断墙根部的路线,脚步放得更轻,速度却并不慢。
沉默地行进了大约二十分钟,我们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小型广场,地面铺着破碎的地砖,中央有一个干涸的、堆满垃圾的喷泉池。广场边缘,一栋只剩下半边框架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著,二楼的位置还残留着部分楼板,形成一个天然的、有顶的遮蔽所。
石懿在喷泉池边停下,示意休息。他靠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再次拿出那个小铁盒和火柴。这次,他点燃烟卷后,深深吸了好几口,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久久不散。
“归零会,”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有些突兀,“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原身的记忆里没有,我自己的知识库里更没有。
“壁垒的‘官方’机构之一,名义上负责研究‘大崩塌’成因、监控逻辑扭曲区、处理重大异常事件。”石懿弹了弹烟灰,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权力很大,行事风格独特。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刚才那个能量波动”
“一种他们监测异常现象的手段。逻辑扭曲区附近,有时会留下类似‘辐射’的残留痕迹,畸变体活动、某些特殊物品、甚至”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某些人的‘思考’,如果强度足够大、方式足够特殊,理论上也可能引发微弱的扰动。当然,这只是理论,我从未证实过。”
我的思考?地窖里那次骨骼碎片推演时,那种奇异的、仿佛触及某种屏障的感觉难道不是纯粹的幻觉?
“不用多想。”石懿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绪,“大概率是巧合。这片废墟存在时间不短了,天知道下面埋著什么,或者曾经发生过什么。归零会像秃鹫一样,到处嗅探这些‘异常’,不奇怪。”
他把烟头按熄在石碑上。“不过,他们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他看向我,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原打算在这里多待两天,让你把‘老李案’的推演从头到尾,结合可能的物证线索,完整重构一遍。现在不行了。”
“我们要离开第七号废墟?”我问。
“暂时离开聚落范围。这里不够安全了。”石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案子还没完。你之前发现的那些东西伤口伪造、纤维、行为画像只是开始。凶手还在聚落里,王悍可能知情,也可能只是被利用的蠢货。更重要的是,这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东西”
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张纸条,那个神秘的“秦岳”,以及石懿自己背负的、沉重的过去。
“接下来去哪?”我背好背包。
石懿指向广场另一头,那里有一条被瓦砾半掩的、向下倾斜的通道入口,黑沉沉地看不到底。“下面。旧时代的地铁隧道网路的一部分。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或淹水,但有些段落还能走,四通八达,是个躲藏和移动的好地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点‘补给’。”
他迈步朝通道口走去。“跟紧点,下面岔路多,走丢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通道口吹上来一股带着浓重潮气和铁锈味的冷风。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被遗弃的广场和远处聚落方向模糊的轮廓,然后转身,跟着石懿,踏入了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