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刑部主事这种不高不低的官员,若非大事,根本没资格参与早朝。
但大事也是要层层上报,获得批准才会拿到皇帝本人跟前等待裁决。
“汤臣”
元化帝脑中检索一阵,“唔,你有什么事说吧!”
“启禀陛下,十月宣同府李家惨案,按照圣上指示昨日审理完毕,这是最后结案!”汤臣将文书折子弓腰递上,黄忠拿来折子转呈元化帝。
李家案子闹得名声太臭。
元化帝明显重视,翻开折子看了一会后满意道:“处理得不错,只是这凶手之一大和尚,得要快些缉拿”话还没说完,众臣就见元化帝神色骤变,最后竟是将折子狠狠摔在地上,“好个,贪图商人产业的宣同知府,好一个”
三皇子名讳就在嘴边。
元化帝双目喷火般,看向林潭,“林大人!朕如果记得没错,凉王姬塬谋反,是你林大人带领兵部与户部收的尾,来,你来给朕说说,这杀人全家的和尚,怎地与当年凉王兵头目为同一人!”
林潭身躯一震,本能看向半眯着眼佝偻的徐卿怀。
林潭背后是三皇子,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元化帝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哗然,各个震惊,这三皇子竟是跟凉王当年还有牵扯?!!
一时间,危者自危。
敌对者,幸灾乐祸。
如此重要的朝会,徐卿怀一如既往,跟睡着了一样,他甚至咯痰哼了哼。
林潭当即跪地全身哆嗦状,叩头,“陛下,请容臣分辨,当年凉王谋逆,收尾事项每一小结,臣以及中书省诸位同僚都有严格记录,所处理凉王余孽也都严格遵照大邕律法,断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若李家杀人凶手,当真与当年有关,那恐怕也是漏网之鱼,凉王谋反王兵几万之数目,偶有漏掉也是”
“也是什么!”
帝王一怒,动辄千钧。
元化帝怒吼一声,满朝文武当即跪倒一片,高喊:“陛下息怒!”
金銮殿一角,柳三泰笔触一刻不停地记录早朝发生的一切,他身旁张栋,已然汗流浃背,跟着众臣跪了下去,偌大金銮殿,此刻只有元化帝与柳三泰两个人站着。
“陛下,李家凶手既然为当年凉王谋反头目,那只能说明臣等办事不力,导致后续惨案发生!”林潭喊冤道:“可不能证明,此案就与臣等有瓜葛,还请圣上明察!”
中书省其他官员也跟着一同喊冤。
倘若不明就里的人站在这里,必定会认为林潭以及下属是清白无辜的,可谁人不清楚,宣同李家惨案,全是为了三皇子堵贪墨蝗灾的窟窿。
“好好好!”
“好你个林潭!”
“如今也敢糊弄到朕的头上来了!”元化帝此时还没想将三皇子的丑事戳破,但党争一旦出手必定连环计策,就在此时,大理寺卿余欢站出来道:“启禀陛下,昨日同州府送来折子,当初蝗灾难民已经涌入同州,造成大面积粮食哄抢,更有贼人趁机作乱,煽动民众,贼人组织灾民已经连抢两个县镇!”
“九月,蝗灾贪墨一案,被中书省草草放下,如今百姓骚乱,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又有多少饿殍惨死严寒,圣上陛下,文成武德,元化一朝便没有过灾民因吃不饱饭造反的事!”
“蝗灾贪墨一案,还请陛下重审,严查涉事官员,还死难百姓一个公道,还我元化年间一个清白盛名!”
此言一出。
四下皆惊。
这是要把三皇子往死里摁。
太子一党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光大理寺这一条参奏就已足够!
重审九月蝗灾案子,就是要卸了皇帝的面子,告诉天下臣民他皇帝的亲儿子贪了穷苦老百姓的钱粮,是皇家出了个不孝子,存心不给老百姓活路。
元化帝目光不禁看向自己的太子,和表情始终淡漠,身躯孱弱的五儿子姬珩。
“兄弟阋墙么?”
元化帝重新坐回龙椅上,“老五,你来说说此案是否要重审!”
姬珩出列,咳嗽两声,他那豆腐渣的体格最怕这种北风烟雪的天,往常便是天塌了,他都不会主动上朝,今日也站在这,织了一张罪证大网,叫自己的亲哥哥无处可逃。
姬珩平缓了呼吸,面颊仍旧有些发红地道:“儿臣,认为此事是该给受灾百姓一个公道,可在此之上,凉王谋反头目则更应该重视,如此朝廷重犯,面容特征这般明显,却仍能在宣同逍遥法外!”
“他的真实身份宣同知府田镐是否知情?”
“宣同知府图谋李家的财产,这部分钱他到底拿去何用,儿臣认为,两个案子完全可以并为一个!着三司会审,以正视听!”
元化帝目光倏然冷了下来。
宛如出鞘利剑。
便是最疼爱的儿子,也挡不住他身上凛然的煞气。
“好好好,你是这样认为的!”
“谢父皇夸奖!”
“你!”
元化帝一噎,转头看向太子姬垣,“太子你呢,你是如何看的?”
姬垣虽向往田园山水,但不代表他是政治盲人。
但凡皇家出生的男丁,可以说全都幻想过自己荣登大宝,执掌天下那天,东宫太子这个位置,历来就是枯骨宝座,姬垣能稳坐东宫二十年,温和只是他的表面。
姬垣躬身道:“此一案,虽刑部早有定论,但既然后续影响闹出叛乱,就不能按照当初审判结果轻拿轻放,父皇儿臣意见与五弟一致,但是否两个案子合并审理,还要听凭父皇的决定!”
皮球又踢回去了。
这些年,你拿老三当磨刀石,分兵权,给他中书省,如今到了该一切落定的时候了。
元化帝心绪无比复杂。
他是觉得太子太过文弱,想将像极了自己的老三扶植上来瞧瞧,可从心底里,他没想自己的儿子死,更不想叫家丑传扬到天下皆知。
此时,他看向林潭的目光几乎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