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老庄地界，越往北行，天地间的景象愈发显得凋敝。原本南赡部洲虽经变故，尚存几分人间烟火，但一过两洲边界，踏入北俱芦洲的土地，一股蛮荒、原始、却又带着沉沉死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天空是那种永恒的、仿佛被灰烬浸染过的昏黄色，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的光芒也显得有气无力。下方的山峦多是光秃秃的，怪石嶙峋，少见绿色，只有一些颜色暗沉、形态扭曲的耐寒植物 clgg to life the cracks of rocks 河流要么已经干涸，露出龟裂的河床，要么流淌着浑浊不堪、散发异味的水流。
灵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稀薄和狂暴，几乎难以被正常吸收炼化。空气中那股属于红毛恶念的污秽死寂之气，则明显浓郁了许多，如同无形的薄雾，笼罩着这片广袤而危险的土地。
“他娘的，这北俱芦洲怎么变成这副鬼德行？”牛魔王踩着妖云，皱着眉头四下张望，“俺老牛当年也在这边厮混过，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也没这么……这么死气沉沉！”
孙悟空金睛扫视四方，沉声道：“归零之劫，此地受损尤重。加之那红毛孽障盘踞于此，不断汲取吞噬此地残存的生机与灵韵，自然愈发不堪。”
他肩头的穷奇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显得有些兴奋，又带着一丝警惕，鼻翼不断翕动，捕捉着风中混杂的各种气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而被孙悟空抱在怀里的灵明，则明显对这里的环境感到不适。它不像穷奇那般适应恶劣，纯净的平衡本源让它对这里的污秽与死寂格外敏感。它的小眉头一直微微蹙着，将脑袋埋在孙悟空胸口，似乎这样能好受一些。
“灵明，不舒服？”孙悟空察觉到它的异样，放缓了速度。
灵明抬起小脑袋，金色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委屈，小爪子指了指周围：“这里……好乱，好脏……味道也不好闻……像……像好多东西烂掉了……”
它的感知比孙悟空和牛魔王更加直接和本质。在它看来，这片土地的能量流动一片混乱，充满了腐朽与衰败的“杂质”，与它追求的“平衡”与“纯净”背道而驰。
“忍一忍，小家伙。”孙悟空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背，“等找到了那罪魁祸首，把它解决掉，这里或许就能慢慢好起来。”
灵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下方掠过的荒凉景象。
如此又飞行了数日，按照猪八戒提供的方向和沙僧记忆碎片中的只言片语，他们逐渐接近了万妖谷所在的区域。
空气中的邪气愈发浓重，甚至开始凝聚成若有实质的淡红色薄雾，带着一股甜腻中夹杂着腐臭的怪异气味。下方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形态更加怪异、周身缠绕着淡淡红毛邪气的妖兽，它们互相厮杀、吞噬，行为疯狂而毫无理智，仿佛只为毁灭而存在。
“看来快到了。”牛魔王握紧了混铁棍，神色凝重，“这些鬼东西，都是被那红毛污染控制的妖物！”
孙悟空点了点头，示意降低高度，更加小心地隐匿气息前行。
穿过一片弥漫着血色雾气的巨大裂谷，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虽然依旧荒凉死寂，但地势变得异常险峻。无数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山峰犬牙交错，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而在群峰环绕之中，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峡谷入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便是万妖谷！
谷口怪石林立，形状狰狞，仿佛无数妖魔凝固而成的雕塑。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妖氛如同活物，在谷口缓缓盘旋、蠕动，隔绝了内外。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妖氛中蕴含的恐怖压迫感、暴戾意志以及……令人作呕的污秽死寂！
仅仅是站在谷口外围，牛魔王就感到自身的妖力运转都受到了不小的压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与杀意，他连忙凝神静气，才将这股异样压了下去。穷奇更是发出了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背上的绒毛根根倒竖。
灵明的反应最为激烈。它猛地从孙悟空怀里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厌恶与警惕，眉心的源初印记不受控制地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将试图侵蚀过来的血色妖氛逼退在数尺之外。
“就是这里了……”孙悟空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那层层血色妖氛，试图看清谷内情形，但那妖氛异常浓厚，且蕴含着混乱的法则之力，即便以他的火眼金睛，也只能看到一片翻滚的血色与深邃的黑暗。
“这鬼地方，光是站在外面就让人浑身不舒服！”牛魔王啐了一口，“怎么进去？硬闯吗？”
孙悟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谷口妖氛非同小可，乃是积聚了无数被污染妖物的戾气与那红毛本体的邪力形成，硬闯消耗太大，恐生不测。”
他目光落在灵明身上，心中有了计较：“灵明，能感觉到这层‘红雾’的薄弱之处吗？或者，哪里它的‘味道’比较淡？”
灵明闻言，闭上眼睛，小鼻子轻轻耸动，眉心的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前方那庞大的、混乱而污秽的能量场。
片刻后，它伸出小爪子，指向谷口左侧一处相对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那里的红雾好像……薄一点点……而且，里面好像有……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气’，很弱，但是……是干净的！”
不一样的“气”？干净的？
孙悟空和牛魔王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几块巨大的、叠在一起的黑色岩石，岩石缝隙间隐约有血色妖氛流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但灵明的感知极少出错。
“走，去看看。”孙悟空当机立断，收敛周身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幻境的一缕清风，朝着那处岩石悄然潜去。牛魔王和穷奇也依样画葫芦，紧紧跟上。
靠近那堆岩石，果然感觉到此处的妖氛压力稍弱一些。而更令孙悟空注意的是，在岩石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裂缝深处，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污秽邪气格格不入的……清灵之气？
这气息非常淡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却真实存在，如同污浊泥潭中的一株青莲。
“这里面有东西。”孙悟空低声道。
他示意牛魔王和穷奇警戒四周，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探入那岩石裂缝之中。
裂缝初极狭，才通人念，复行数十步（神念尺度），豁然开朗！神念“看”到，在这巨石内部，竟然隐藏着一个仅能容纳数人的小小洞窟！
洞窟中央，并非什么天材地宝，而是盘坐着一个人！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身影虚幻、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魂体！
那魂体看形态似是一位老者，身着古朴道袍，面容模糊，但周身却散发着那丝微弱的清灵之气，正是这丝气息，勉强抵挡着从岩石缝隙不断渗透进来的血色妖氛的侵蚀，在这污秽之地开辟出了一小片“净土”！
似乎是感应到了孙悟空神念的探入，那虚幻的老者魂体微微一动，缓缓抬起了头。尽管面容模糊，但孙悟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蕴含着惊讶、审视，最终化为一丝复杂感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神念之上。
一个苍老、虚弱，却带着某种亘古沧桑意味的意念，直接传入孙悟空的心间：
“没想到……无尽岁月……竟还有……故人……能寻至此地……”
“汝是……何方神圣？”孙悟空以神念回应，心中警惕并未放松。在这红毛恶念的老巢门口，出现这样一个诡异的魂体，由不得他不小心。
那老者魂体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回忆什么，良久，才缓缓道：
“吾名……已随风逝……或许……你可称吾为……‘守缺’……”
守缺？
孙悟空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从未听闻。
那自称为“守缺”的老者魂体继续道，意念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
“看守此‘缺’……阻其……彻底污浊……乃吾……未尽之责……”
“汝等……欲入此谷……寻那‘寂灭之影’？”
寂灭之影？指的是那红毛恶念？
“不错。”孙悟空坦然承认，“阁下可知入谷之法？又可知那‘寂灭之影’如今底细？”
守缺魂体微微摇曳，似乎在摇头：“谷口妖氛……乃其本源邪力与万妖戾气所化……硬闯……难矣……”
“然……万物相生相克……此邪阵……亦有其……薄弱流转之机……”
他抬起虚幻的手指，指向洞窟顶部某个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外面血色妖氛的流动。
“每逢……子午交替……阴阳流转刹那……谷口东南巽位……妖氛会有……一息凝滞……此乃……唯一破绽……”
子午交替？东南巽位？
孙悟空牢牢记住这两个关键信息。
“多谢阁下指点。”孙悟空神念传意，顿了顿，又问，“阁下于此看守，可知那‘寂灭之影’如今实力如何？谷内又是何等光景？”
守缺魂体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意念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彼吞噬……万妖谷积攒之血气戾魄……又得……归零之机……窃取新生纪元……部分死寂本源……已非寻常邪魔……”
“其力……恐已逼近……大罗巅峰……甚至……窥得一丝……混沌恶念之真谛……”
“谷内……万妖皆为其奴仆……血肉魂灵……皆化其资粮……更有一座……万灵血祭坛……乃其……核心所在……”
大罗巅峰！万灵血祭坛！
孙悟空和旁听的牛魔王心中皆是一沉。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峻！
“汝等……欲除魔卫道……勇气可嘉……”守缺的意念越来越弱，“然……切记……其本源……与混沌死寂相连……欲要彻底灭杀……需断其根……毁其坛……或以……更高层次之‘平衡’……将其……化归本源……”
他的身影愈发虚幻，那丝清灵之气也如同风中残烛。
“吾……残力将尽……无法……再助……”
“望汝等……成功……”
最后一个意念传来，那名为“守缺”的老者魂体，终于彻底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了这小小的洞窟石壁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洞窟内，只剩下那丝微弱的清灵之气，仍在顽强地抵抗着外界妖氛的侵蚀。
孙悟空收回神念，面色凝重地将方才所得信息告知牛魔王。
“大罗巅峰……万灵血祭坛……”牛魔王倒吸一口凉气，“孙猴子，这架……不好打啊！”
孙悟空看向怀中同样听到这一切的灵明。
灵明握紧了小爪子，金色的大眼睛里虽然有一丝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
“大圣，我不怕！那个红毛毛是最大的坏东西，一定要打败它！”
孙悟空摸了摸它的头，眼中战意升腾。
“子午交替……东南巽位……便是俺们动手之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