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燃烧着幽绿鬼火的骷髅头，发出摄魂夺魄的尖啸，如同九颗来自幽冥的灾星，拖拽着惨淡的光尾，从四面八方撕咬而来！那房屋大小的紫金钵盂高悬头顶，暗黄色的污秽光芒如同粘稠的泥沼，不仅带着恐怖的吸力，更不断侵蚀、消磨着牛魔王的护体妖光！
“他奶奶的！这秃驴邪门得紧！”牛魔王怒吼，混铁棍舞得泼水不进，暗红色的妖力化作道道狂飙，将扑近的骷髅头一次次砸飞。但那些骷髅头仿佛不死不灭，被砸飞后只是在空中翻滚几圈，鬼火一盛，便又悍不畏死地扑上！更麻烦的是那钵盂的光芒，让牛魔王感觉如同深陷流沙，动作越来越滞涩，妖力消耗急剧加快。
穷奇所化的黑色幼兽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张口喷出一道凝练的暗红色煞气，击中一颗骷髅头，将其表面的鬼火打得一阵摇曳，却未能将其击溃。它毕竟伤势未愈，又体型缩小，实力大打折扣。
而那枯瘦僧人，站立在原地，双手维持着法印，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偏执的杀意，口中不断念诵着那晦涩邪异的咒文，催动着两件邪宝的威力。他周身弥漫的死气与这流沙荒漠仿佛融为一体，汲取着这片土地沉淀的绝望。
孙悟空没有立刻加入战团。他的金睛火眼如同最精密的法器，飞速地扫视着战局，分析着那僧人的状态和两件邪宝的根源。
不对劲！
这僧人的攻击虽然凶狠邪门，但招式之间缺乏圆融变化，更像是一种被设定好的、本能的杀戮程序。而且，他身上的死气与那钵盂、骷髅头的邪气，并非完美融合，反而隐隐有种相互排斥、相互折磨的感觉。尤其是那九颗骷髅头，它们的尖啸中，除了怨毒，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奴役的痛苦！
这不是修行得来的邪法！这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一种强大的外力，强行扭曲、污染了他的本源，并将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老牛，撑住！攻他本体无用，破他法器根源！”孙悟空看出了关键，扬声提醒。同时，他目光落在了怀中依旧沉睡的灵明身上。
灵明眉心的源初印记，似乎感应到了外界那充满污秽与死寂的邪气，光芒微微波动起来。它的小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
或许……
孙悟空心念一动，尝试着将一丝柔和的神念探向灵明沉睡的识海，并非唤醒，而是一种引导，将外界那污秽邪气的信息传递过去。
就在他的神念接触到灵明识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灵明眉心的源初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单一色彩，而是蕴含着生与死、光与暗、秩序与混乱所有对立面的和谐统一，正是之前容纳了“寂灭原点”后进化出的源初之色！
沉睡中的灵明，仿佛受到了某种本能的驱使，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之前的纯净与懵懂，而是如同蕴含了宇宙星河的倒影，深邃、浩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它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俯瞰万物、执掌平衡的绝对冷静。
它甚至没有去看那激烈的战团，目光直接穿透虚空，落在了那枯瘦僧人……不，是落在了他体内那团扭曲的、散发着红毛不祥气息的根源之上！
“污秽……失衡……”
一个冰冷、空灵，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灵明口中吐出。它小小的身体从孙悟空怀中缓缓悬浮而起，源初之光如同羽翼般在它身后展开，虽然范围不大，却瞬间将周围那污秽的暗黄光芒和骷髅鬼火逼退！
“灵明！”孙悟空又惊又喜，他能感觉到，此刻的灵明并非完全苏醒，更像是其本源力量在感应到极端“失衡”与“污秽”后，自主激发的防御与净化机制！
那枯瘦僧人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感受到了那股让他体内那团“东西”极度不安、甚至颤栗的纯净力量！他疯狂地催动咒文，钵盂光芒大盛，九颗骷髅头尖啸着舍弃牛魔王，全部调转方向，如同九颗绿色的流星，拖着浓郁的怨毒死气，朝着悬浮空中的灵明疯狂撞去！
“小心！”牛魔王大惊失色。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严阵以待的恐怖合击，灵明只是缓缓抬起了它的小爪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法则轰鸣的异象。
它只是对着那九颗袭来的骷髅头，以及那高悬的钵盂，轻轻一拂。
如同春风拂过冰面，如同暖阳融化积雪。
那源初之光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漫过天空。
被这光芒扫中，那九颗燃烧着幽绿鬼火的骷髅头，如同被投入净火中的污秽，表面的鬼火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熄灭！骷髅头本身那苍白骨质上缠绕的黑色怨气与死寂之力，如同遇到克星，疯狂地扭曲、蒸发，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失去了邪力支撑，九颗骷髅头变回原本大小，颜色也从惨白变得温润，仿佛被洗去了所有污秽，呈现出一种古老的玉石质感。它们不再尖啸，而是发出细微的、如同解脱般的嗡鸣，环绕在灵明周围盘旋了几圈，然后化作九道流光，重新飞回那枯瘦僧人的脖颈间，安静地挂在那里，不再有丝毫邪气。
与此同时，那房屋大小的紫金钵盂，被源初之光笼罩，其上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最终也彻底消散。钵盂本身的光芒迅速黯淡，体积缩小，变回那个破旧的模样，“哐当”一声掉落在沙地上。
“噗——！”
邪宝被强行净化，与之心神相连的枯瘦僧人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血液。他周身那浓郁的死气瞬间溃散大半，眼中的偏执与凶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痛苦与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双手撑住滚烫的沙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灵明身上那浩瀚的源初之光缓缓收敛，它眼中的星河倒影也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纯净与一丝刚刚苏醒的迷茫。它晃了晃小脑袋，似乎有些疲惫，从空中缓缓落下，被早有准备的孙悟空伸手接住。
“灵明，感觉怎么样？”孙悟空关切地问道。他能感觉到，小家伙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
“有点累……”灵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虚弱，它揉了揉眼睛，看向不远处跪地咳嗽的僧人，小脸上露出疑惑，“大圣，那个叔叔……他身体里，有很讨厌的红色毛毛……我把它赶走了……”
红色毛毛！
孙悟空和牛魔王心中同时一凛！果然是那“红毛”恶念在作祟！它竟然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里，还污然控制了（或者说扭曲了）沙僧！
就在这时，那跪地的僧人咳嗽声渐渐平息。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麻木与死气褪去大半，虽然依旧憔悴苍老，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几分清明与……属于沙悟净的敦厚与茫然。
他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恢复正常的骷髅头，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破旧的钵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孙悟空身上，尤其是落在他手中的金箍棒上。
一丝极其熟悉、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的记忆，仿佛冲破了某种封锁，涌入他的脑海。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沙哑地、不确定地，带着巨大的困惑，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大……大师兄？”
这一声呼唤，仿佛穿越了被重置的因果，穿透了被扭曲的时光，带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熟悉感，在这死寂的流沙河畔，轻轻回荡。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