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燃烧着幽绿鬼火的骷髅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索命的幽冥使者，从四面八方扑来。它们轨迹刁钻，带着一股侵蚀神魂的阴冷气息，绝非寻常邪物。那高悬的紫金钵盂更是洒下暗黄光芒，沉重粘稠，让牛魔王感觉像是陷入了流沙，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邪门！”牛魔王怒吼，混铁棍横扫，妖力爆发，暗红色光芒如同火山喷发，将正面袭来的三颗骷髅头狠狠砸飞，鬼火一阵乱颤。但另外几颗却如同附骨之蛆，绕过棍影，直取他侧翼和背后的空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后发先至！
“定！”
孙悟空一声低喝，并未挥动金箍棒，只是双眸之中金芒爆射，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意志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那九颗骷髅头！
神通——火眼金睛，定身慑魂！
那九颗原本凶戾无比的骷髅头，在被金光扫过的刹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骤然停滞在半空！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剧烈跳动，发出不甘的“噼啪”声，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连那高悬的钵盂洒下的暗黄光芒，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威力大减。
牛魔王压力一轻，趁机一棍将剩余两颗骷髅头扫开，惊疑不定地看向孙悟空，又看向那被定住的诡异法器。他知道孙猴子厉害，却没想到如今一个眼神就能定住如此邪门的玩意。
那枯瘦僧人浑浊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更深沉痛苦的剧烈情绪。他死死盯着孙悟空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辨认，在回忆。
“眼……眼睛……”他沙哑地挤出几个字，如同梦呓，“……大圣……？不……不可能……妖……是妖……”
他的话语混乱不堪，逻辑不清，仿佛脑子里有两股力量在激烈撕扯。
孙悟空眉头紧锁，心中疑窦更深。这僧人认得他的火眼金睛，甚至下意识喊出了“大圣”，这几乎确认了对方就是沙僧！但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又为何口口声声视他们为妖孽？
他散去定身神通，那九颗骷髅头如同受惊的鸟儿，嗖地飞回僧人身边，环绕飞舞，发出不安的呜咽声。钵盂也缩小落回僧人手中。
孙悟空没有继续动手，而是沉声问道：“卷帘大将，沙悟净！你可还认得俺老孙？”
“沙……悟净？”僧人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雷击，他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迷茫更甚。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钵盂，又摸了摸脖子上那九颗冰冷的骷髅头，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
“我是……沙悟净？不……我是……净尘……对，净尘……奉佛祖法旨，在此……净化妖邪，涤荡污秽……”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偏执的狂热，但那双眼睛深处的痛苦却丝毫未减。
“净化？”牛魔王忍不住嗤笑，“用这种吸人死气的邪门法子净化？我看你是入魔了才对！”
“你胡说！”僧人猛地抬头，眼中刚刚压下的凶光再次暴涨，甚至比之前更盛，“尔等妖气冲天，与那肆虐人间、吞噬生灵的红毛巨猿同出一源！皆该净化！佛祖明鉴！”
红毛巨猿？！
孙悟空和牛魔王心中同时一震！这邪僧竟然知道红毛巨猿？而且听其意思，那逃脱的红毛恶念，已然开始在人间作乱？
“你见过红毛巨猿？它在何处？”孙悟空立刻追问，语气急切。
“妖魔！休想套话！”僧人却仿佛被触及了某种禁忌，再也不愿多言。他脸上最后一丝迷茫被彻底的凶戾取代，双手猛地合十，周身竟然爆发出一种与佛门祥和格格不入的、充满了毁灭意味的暗金色佛光！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诛邪！”
他念动的并非清净禅唱，而是带着金戈杀伐之气的伏魔真言！脖子上的九颗骷髅头瞬间融入那暗金佛光之中，化作九尊面目狰狞、手持各种兵器的骷髅金刚虚影！同时，他手中的紫金钵盂再次祭出，钵口对准孙悟空二人，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吸力与净化（毁灭）之光轰然爆发！
这一次，他显然动用了真正的底牌，威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暗金佛光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下方的沙海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生机，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冥顽不灵！”孙悟空眼神一冷，知道言语已经无用。对方心神被某种力量扭曲控制，深陷偏执，唯有先将其制服，才能探明真相！
他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化作三头六臂法身！手中金箍棒一化为三，带着搅动风云、破灭万法的无上威势，一根直砸那九尊骷髅金刚，一根横扫袭来的暗金佛光，最后一根则如同擎天之柱，悍然捣向那散发出恐怖吸力的紫金钵盂！
“给俺破！”
牛魔王也咆哮着现出部分本体，一头巨大的白牛虚影顶天立地，混铁棍携带着崩山裂地之力，配合着孙悟空轰向那僧人的本体！
穷奇虽然缩小，凶性不减，化作一道黑红色闪电，专门袭扰僧人施法的关节要害。
大战彻底爆发！
金光、暗金佛光、妖光、煞气疯狂碰撞、湮灭！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整片沙海都在颤抖，卷起的沙暴遮天蔽日！
那僧人实力极强，尤其是那暗金佛光和骷髅金刚，蕴含着一种似是而非、却霸道无比的“净化”之力，对妖邪之气有着极强的克制，连牛魔王都感到十分棘手。紫金钵盂更是诡异，仿佛能吸收对手的攻击力量转化为己用。
但孙悟空的实力终究远超于他。斗战胜佛的神通，历经无数劫难磨砺的武艺，以及那根定海神针铁的无上威力，岂是这走入邪路的僧人所能抵挡？
不过十几个回合，九尊骷髅金刚便被金箍棒尽数打爆，还原为九颗光芒黯淡的骷髅头跌落在地。紫金钵盂也被一棒砸飞，钵身上赫然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噗！”
僧人如遭重击，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周身暗金佛光瞬间溃散，身体摇摇欲坠。他看着步步紧逼的孙悟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但更多的，依旧是那股偏执的疯狂。
“妖……魔……”他喃喃着，还想挣扎。
孙悟空却已不想再给他机会。六臂合一，金箍棒带着镇压一切的意志，朝着僧人当头罩下，就要将其彻底制服！
然而，就在金箍棒即将落下的瞬间——
异变突生！
一直被孙悟空小心翼翼护在身后、处于沉睡消化状态的灵明，似乎被外界激烈的能量冲突和那僧人身上某种异常的气息所惊扰，它眉心的源初印记突然不受控制地亮起！
一道柔和却无比玄妙的混沌色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掠过了那濒临崩溃的僧人。
被这混沌光芒扫过，僧人身体猛地一僵，准备拼死反抗的动作骤然停止。他脸上那疯狂、偏执、痛苦的神色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眼神变得一片空洞，随即，一种深可见骨的、纯粹的悲伤与茫然，浮现出来。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大梦初醒，又仿佛丢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僧袍，看着地上那九颗失去光泽的骷髅头，又看了看对面收起金箍棒、眼神复杂的孙悟空，嘴唇哆嗦着，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他粗糙的脸颊滑落。
“我……我刚才……做了什么？”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与恐慌，“大师兄……我……我是沙僧啊……可我……我好像……忘了好多事……脑子里……全是……杀戮和……净化……”
他称呼孙悟空为“大师兄”！那份深植于灵魂深处的记忆，在灵明无意间散发出的、蕴含着平衡与净化本源的混沌光芒刺激下，终于冲破了某种蒙蔽与扭曲，短暂地回来了！
孙悟空心中一沉，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沙僧：“沙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佛祖呢？灵山呢？”
沙僧依靠着孙悟空的手臂，像个迷路的孩子，眼泪流得更凶，他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灵山……好像……不一样了……佛祖……佛祖很久没有讲经了……有一天，来了一个……浑身笼罩在黑雾里的……尊者……他说三界将迎来……最终的净化……要我们……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清除……所有……妖……呃啊！”
他话未说完，突然抱住头颅，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脖子上那九颗原本黯淡的骷髅头，此刻竟然再次亮起幽光，并且开始缓缓收缩，仿佛要勒进他的皮肉之中！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纯粹的寂灭气息，从他体内深处弥漫出来！
显然，那扭曲他心智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此刻正在反扑！
灵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寂灭气息，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眉心的光芒闪烁不定。
孙悟空眼神一厉，立刻运转法力，试图帮助沙僧压制那股反噬之力。
然而，就在此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威严、宏大，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冰冷的佛号：
“阿弥陀佛！”
一道璀璨却并不温暖的佛光，如同天幕般，自西方而来，瞬间笼罩了这片沙海！
佛光之中，隐约可见一尊宝相庄严的菩萨虚影，手持玉净瓶，目光垂落，看向了下方纠缠的孙悟空与沙僧。
“斗战胜佛，许久不见。为何为难我佛门弟子，净尘尊者？”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