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念禅院,古柏森森,梵唱隐隐,与化生寺的鼎盛香火相比,更多了几分清幽与超然。
玄奘法师在两名弟子的陪同下,踏入禅院山门。他今日只着一袭寻常僧衣,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隐忧。卷帘大将并未亲自跟随,但玄奘能感觉到,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遥遥护卫在禅院四周。
知客僧早已得讯,恭敬地将玄奘引至后院一间静室前。
“法师,神僧已在室内等候。”
玄奘点头,示意弟子在外等候,自己整理了一下僧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静室内陈设简朴,一榻,一桌,一蒲团,一炉香。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如水的老僧,正盘坐于蒲团之上,手持一串看似普通的木质念珠,轻轻捻动。见玄奘进来,老僧抬眼望来,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却又无丝毫压迫之感,只有一片慈悲与平和。
“贫僧玄奘,冒昧前来叨扰神僧清修。”玄奘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玄奘法师不必多礼,请坐。”老僧(孙悟空所化)声音温和,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玄奘依言坐下,目光与老僧对视,只觉对方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智慧,让他因连日变故而有些浮躁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了几分。
“贫僧近日,常感心神不宁,似有外魔侵扰,诵经念佛亦难驱散。听闻神僧精于佛法,擅解疑难,特来请教,不知此等心境,当如何化解?”玄奘开门见山,道出心中困扰。
孙悟空所化的老僧,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金睛深处五色光华流转,已悄然运起补天石本源之力,配合火眼金睛,仔细“观看”玄奘眉心识海。
这一看,比之前远观更加清晰!那灰黑色的混沌烙印,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藤,根系深深扎入玄奘纯净的佛性神魂之中,不仅汲取着佛法愿力,更在不断释放着细微的、扭曲认知的混沌意念。若非玄奘十世修行,根基深厚,心志坚定,恐怕早已被其彻底控制。
“法师可知,烦恼即菩提,魔障亦为助缘?”老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与天地共鸣,“汝之心神不宁,非是外魔,实为心魔。此魔源于宿世因果,纠缠于汝之宏愿。”
他这话语,看似寻常开解,实则暗藏玄机。每一字吐出,都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补天石净化之力,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拂向那混沌烙印。
玄奘闻言,若有所思:“宿世因果……宏愿……”他想起自己立志西行求取真经的誓愿,难道这心魔,竟是因此而生?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混沌烙印似乎察觉到了外来力量的介入,猛地一阵蠕动,释放出更强的混乱意念,试图干扰玄奘的思考,并反向侵蚀那缕补天石气息!
“哼,冥顽不灵!”孙悟空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以蕴含本源之力的梵音说道:“法师且看,世间万物,有阴有阳,有光有暗。然光明愈盛,阴影愈深乎?非也。心若琉璃,内外明澈,则阴影无所遁形,魔障自消。”
说话间,他捻动念珠的速度悄然加快,那木质念珠之上,竟隐隐泛起一层温润的五色毫光!一股更加精纯、浩大的“净化”与“守护”道韵,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玄奘整个笼罩其中!
“嗤嗤……”
玄奘识海内,那混沌烙印与五色道韵激烈交锋,发出只有孙悟空能“听”到的细微湮灭之声!烙印剧烈挣扎,释放出更多灰黑气息,甚至隐隐显化出狰狞的魔影,冲击着玄奘的心神!
玄奘身躯微震,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只觉脑海中仿佛有无数魔音嘶吼,又有温暖佛光普照,冰火两重天,痛苦难当!但他紧咬牙关,双手死死握住佛珠,凭借大毅力保持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不曾失态。
孙悟空见状,知道已到关键时刻。他不再保留,将更多补天石本源之力,混合自身对佛理的理解(得益于当年菩提祖师传授与五行山下的沉淀),化作一道直指本心的宏大梵唱,直接响彻在玄奘的识海深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魔障,皆为汝心所化!认清本来面目,何惧魑魅魍魉!南无阿弥陀佛——!”
最后一声佛号,如同狮子怒吼,又似洪钟大吕!磅礴的五色净化神光,随着这声佛号,轰然冲入玄奘识海,如同旭日东升,驱散一切阴霾黑暗!
“啊——!”
玄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随即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软倒,被早有准备的孙悟空(老僧)伸手扶住。
而在他识海之内,那纠缠不休的混沌烙印,在这蕴含补天石本源与无上佛力的合力一击下,终于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表面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痕,颜色也黯淡了大半!虽然未能被彻底根除,但其活性已被极大压制,短时间内再难兴风作浪!
缠绕玄奘多日的心神不宁之感,骤然消散。他虽然虚弱,但灵台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轻松!
“多……多谢神僧……点化……”玄奘喘着气,虚弱地道谢,看向老僧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清楚是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神僧,以无上法力为他驱散了“心魔”。
孙悟空看着玄奘眉心那黯淡下去、裂纹遍布的烙印,心中稍安。此番虽未竟全功,但总算暂时压制了这隐患,也为后续治疗打下了基础。
“法师不必言谢,此乃你自身佛性坚定,方能度过此劫。”孙悟空将他扶正,温声道,“西行之路,磨难重重,此不过开端。切记,守持本心,万邪不侵。”
玄奘郑重点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
就在此时,静室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与强烈的妖气波动!
“不好!法师!”却是卷帘大将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有妖邪强闯禅院!”
孙悟空(老僧)眼中精光一闪,与玄奘对视一眼。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是察觉到了烙印被压制,前来查看,还是……单纯的灭口?
他扶起玄奘,沉声道:“法师且在此安坐,贫僧去去便回。”
说罢,他一步踏出静室,清癯的身影在踏出门槛的瞬间,仿佛与整座禅院的气息融为一体,一股渊渟岳峙、不容侵犯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庭院之中,只见妖风惨惨,之前那猪首人身的妖王去而复返,手持九齿钉耙,獠牙外露,凶睛死死盯着静室方向。而在其身旁,还多了一个手持宝杖、卷发蓝肤的巨汉,周身水汽弥漫,妖气同样磅礴!
竟是来了两尊大妖!
卷帘大将手持宝剑,率领数名天兵,与二妖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那猪妖看到走出静室的老僧,感应到其身上那令它极其厌恶的纯净气息,尤其是玄奘身上那被压制的混沌烙印传来的微弱反馈,顿时勃然大怒:“老秃驴!就是你坏了俺们好事?!纳命来!”
它咆哮一声,与那卷发巨汉一同,挥舞兵刃,卷起滔天妖气,朝着孙悟空猛扑过来!
面对两尊凶威赫赫的大妖,孙悟空所化的老僧,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尖五色光华流转,淡然道: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声音落下,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补天定序之力的五色光轮,自其掌间浮现,缓缓旋转,迎风便长,朝着那汹涌而来的妖气,平静地印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净化”与“平息”。
光轮所过之处,妖气如同阳春白雪,迅速消融。那猪妖与卷发巨汉骇然发现,自己一身磅礴妖力,在这五色光轮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运转滞滞,难以发挥!
“这……这是什么力量?!”两妖惊骇欲绝。
下一刻,五色光轮已然临身!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