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桃枝还在风里晃，孙悟空却攥紧了怀里的定海神针。
他低头看灵明——小家伙正扒着他的手腕，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山脚下那片焦土。昨日刚净化完魔化的猴群，此刻地面上还残留着黑色的雾气，像块化不开的疤。
“大圣……”灵明突然开口，声音软得像，“老猴王的桂树，还能再开花吗？”
孙悟空喉咙发紧。他想起昨夜老猴王的残魂消散前，最后一缕意识钻进灵明眉心时说的话：“替俺看看，这树还能不能活。”
“能。”他蹲下来，把灵明抱得更紧，“等咱们从地府回来，俺就给你摘最大的桃子，比当年还甜。”
牛魔王在山坳里嚷嚷：“我说孙猴子，磨叽啥呢？地府的鬼差该等急了！”
鹏魔王双翼收在背后，冷着脸用爪子拨拉地上的黑灰：“再磨叽，黄泉眼的怨气该漫到花果山了。”
雪魄仙子和敖闰站在最边上，一个捏着冰符，一个甩着龙尾，都在等孙悟空发话。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抱着灵明跃上筋斗云。
云头刚掠过阴阳交界线，风里的味道就变了——不再是花果山的桃香，而是湿冷的土腥，混着若有若无的哭腔。灵明缩在他怀里，指尖的混沌光微微发颤，像感应到了什么。
“别怕。”孙悟空摸了摸它的头，“这些是没投胎的魂儿，咱们顺路送他们一程。”
话音未落，前方的雾里飘来一盏红灯笼。
灯笼下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布娃娃，见了他们就扑过来：“大慈大悲的菩萨！行行好，我家小栓子困在忘川河底下，求您带他走！”
牛魔王刚要骂“哪来的疯婆子”，孙悟空却按住他肩膀。他看出来了——这老太太身上的怨气不重，是执念凝的虚影。
灵明从他怀里探出头，指尖的混沌光轻轻碰了碰老太太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眼睛突然亮了，是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脆生生喊：“奶奶！我怕水……”
老太太的眼泪“唰”地流下来：“小栓子！奶奶这就带你走！”
灵明的混沌光裹住两人，像层暖融融的茧。下一秒，老太太和小丫头的虚影就化作点点荧光，飘向了远处的忘川河。
“这小崽子……”牛魔王挠了挠后颈，“比咱们的引魂幡还灵。”
孙悟空没说话，抱着灵明继续飞。
越靠近地府，阴阳雾越浓，最后成了深灰色的墙。灵明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大圣，我闻到桂花香了。”
孙悟空愣了愣——黄泉路上怎会有桂花香？
他顺着灵明的视线望去，雾墙里竟浮着半棵桂树！枝桠上挂着金黄的桂花，香气甜得发腻，却让他的心口阵阵发疼。
“老猴王……”他轻声说。
桂树突然动了。
枝桠上的桂花簌簌掉落，化作无数光点，聚成老猴王的脸：“小猴子，别来无恙？”
“老猴王！”孙悟空差点从云头栽下去，“你不是残魂散了吗？”
“散了，又没全散。”老猴王的虚影笑了笑，“我的执念附在这桂树上，守着黄泉路。你要是来了，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灵明从孙悟空怀里跳出来，扑向桂树：“老爷爷！你的桂树能开花吗？”
“能。”老猴王的虚影摸了摸它的头，“等你们除掉寂灭，这树就能活过来，开得比当年还艳。”
孙悟空望着桂树，眼眶发热。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老猴王的残魂在等他们凯旋。
地府大门就在眼前。
朱红的门楣上，“幽冥地府”四个鎏金大字泛着冷光。牛头马面站在门两侧，见了他们也不拦，反而躬身道：“大圣，阎王在森罗殿候着。”
孙悟空抱着灵明迈步进门。
门内的风突然变了——不再是湿冷的土腥，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阴寒。灵明缩在他怀里，往他脖子里钻了钻：“大圣，这里好冷。”
“有俺在。”孙悟空把灵明往怀里拢了拢，金箍棒在臂弯里转了个圈，“敢冻咱家小崽子，活腻歪了？”
前方的森罗殿里，阎王的声音像块冰：“孙悟空，你私闯地府，可知罪？”
“知罪个屁！”孙悟空大步走上殿阶，“俺来带寂灭的人头，顺便问问你——黄泉眼的怨气，是不是你纵容的？”
阎王拍案而起：“放肆！黄泉眼是幽冥根本，岂容你——”
“少废话。”孙悟空反手抽出金箍棒，“要么让开，要么俺连你这森罗殿一起拆。”
殿外的鬼将们冲了进来，钢叉与混铁棍相撞，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牛魔王抡起混铁棍砸在最前面，震得鬼将们连退三步；鹏魔王双翼振起，金色火焰烧得阴雾散了半片；雪魄仙子的冰剑像流星，精准冻住试图偷袭的阴兵；敖闰化作龙形，龙尾扫过大殿的柱子，震得房梁上的蛛网簌簌掉落。
孙悟空没理这些杂兵，径直往殿后走。灵明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大圣，我听见有人在哭。”
他侧耳一听——果然，森罗殿后的忘川河边，传来无数抽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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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魄仙子跟上来，皱着眉：“是枉死的魂儿，怨气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灵明跳下来，指尖的混沌光飘向河边。那些抽噎的魂儿接触到光，慢慢抬起头——有被丈夫害死的农妇，有替主挡刀的丫鬟，有战死沙场的士兵。他们的执念像团乱麻，缠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我帮他们。”灵明闭上眼睛，混沌光裹住每个魂儿。农妇终于喊出“还我孩子”，丫鬟说出了“主子冤枉我”，士兵吼出“我没临阵脱逃”。
他们的声音向本院予以释放，化作青烟升向地面。
灵明累得坐在地上，孙悟空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好样的。”
忘川河的水突然翻涌。
一条由怨气凝聚的巨蟒浮出水面，血洞般的眼睛盯着灵明：“源初之灵……我要吃了你，化解身上的怨气！”
“滚！”孙悟空抡起金箍棒，棒风扫过，巨蟒被抽得撞在河岸上，鳞片纷飞。
鹏魔王的双翼扫来，金色火焰裹住巨蟒。巨蟒惨叫着，身上的怨气被烧得滋滋作响，却还在挣扎。
灵明爬起来，跑到孙悟空身边，攥着他的衣角：“大圣，我怕……”
“不怕。”孙悟空把它抱起来，金箍棒指向巨蟒，“有俺在，没人能伤你。”
巨蟒突然发出尖啸，河水暴涨，掀起黑色的浪头。敖闰及时赶到，龙尾拍在河面上，水浪被压了下去：“我来稳住河水！”
灵明深吸一口气，眉心的混沌光暴涨。它从孙悟空怀里跳下来，光团裹住金箍棒，棒身瞬间泛起淡青色的纹路。
“给俺破！”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砸进河水。
巨蟒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里。
河水重新变得清澈。
灵明瘫坐在孙悟空怀里，小声说：“大圣，我不怕了。”
“好。”孙悟空摸着它的头，望向远处的黄泉眼，“咱们去会会寂灭的老窝。”
黄泉眼的黑雾散了。
泉水清澈见底，映着灵明的影子。老猴王的桂树在岸边抽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里摇晃。
“赢了……”灵明趴在孙悟空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老爷爷的树活了。”
孙悟空望着桂树，笑了：“嗯，活了。”
回到森罗殿时，阎王正站在案后翻生死簿。他抬头看了眼孙悟空，又看了看灵明，叹了口气：“你们赢了。”
“不是俺赢的。”孙悟空把灵明放到案上，“是灵明，是大家。”
阎王在生死簿上写下一行字：“孙悟空、灵明护世有功，准自由出入幽冥。”
走出地府时，朝阳正好。
灵明坐在孙悟空肩膀上，揪着他的猴毛：“大圣，咱们回去看桃花吧？”
“走。”孙悟空抱着它跃上筋斗云，“俺老孙带你去看最艳的那朵。”
风里飘着桂花香，飘着桃花香，飘着猴子猴孙的笑声。孙悟空望着前方的云海，知道接下来的路还长，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要守护的家，有要并肩的伙伴，还有怀里这团永远不会熄灭的混沌光。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