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过,长安城华灯初上,寻常百姓家已陆续熄灯安寝,唯有勾栏瓦舍、达官府邸尚有灯火通明。然而,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却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悄然弥漫在整座城市的上空,连带着夏夜的虫鸣都稀疏了不少。
皇城西苑,龙首原。
此地乃长安龙脉地势隆起之处,形似龙首,俯瞰整座京城。平日里乃是皇家禁苑,闲人莫入。今夜,更是被一层无形的肃杀与凝重所笼罩。
原顶一片相对平坦开阔之地,玄奘、敖烈,以及另外三位受邀前来助阵的修士——一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道,一位背负剑匣、神色冷峻的青年剑修,还有一位手持念珠、默诵经文的中年尼姑——已然按照《镇运图录》残卷所示,以自身法力勾勒出一个个玄奥复杂的符文节点。
这些节点以五方五行之位分布,彼此以灵光线条相连,构成一个覆盖了小半个龙首原的巨大阵图雏形。阵图中央,正是那《镇运图录》所描绘的“锁孔”印记所在,此刻尚是一片空白,等待着“钥匙”的插入。
孙悟空与牛魔王立于阵图边缘,神情肃穆。穷奇缩小了身形,伏在孙悟空脚边,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沉沉的夜色,鼻翼不断翕动,似乎能嗅到那从地底深处丝丝缕缕渗透上来的、令人作呕的魔气。
“地脉波动越来越剧烈了。”敖烈感受着脚下传来的细微震颤,脸色凝重,“那魔头……恐怕等不到子时了!”
玄奘盘膝坐于阵眼方位,双手结印,周身散发着柔和的佛光,试图安抚躁动的地脉,闻言沉声道:“诸位,加快速度!务必在魔头彻底爆发前,完成阵图!”
老道、剑修、尼姑闻言,不敢怠慢,纷纷催动法力,加速勾勒符文。灵光闪烁,阵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凝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空中的星辰仿佛都黯淡了几分,被一层自皇城方向弥漫开来的、肉眼难见的灰黑色魔气所遮蔽。脚下的震颤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沉闷轰鸣!
“不好!地脉被污染的速度在加快!”那老道忽然惊呼一声,只见他刚刚勾勒完成的一个土行符文节点,边缘竟开始泛起一丝不祥的黑色,灵光也随之黯淡!
仿佛连锁反应,其他几个节点也相继出现了被魔气侵蚀的迹象!整个镇运大阵的构建,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阿弥陀佛!”玄奘低诵佛号,佛光更盛,试图驱散那侵蚀而来的魔气,但效果甚微。那魔气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异常,更是带着一股吞噬、腐化一切灵机的诡异特性!
“至纯至净之力!需要至纯至净之力先行净化节点!”敖烈急声道,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一步踏入阵图之中,并非走向中央的“锁孔”,而是来到了一个被魔气侵蚀最严重的符文节点旁。他没有动用那至阳至刚的斗战仙力,而是闭上了双眼,将心神沉入那与自身因果最深、无处不在的“平衡”道韵之中。
他仿佛听到了风的呼吸,感受到了大地的脉搏,看到了星光的流转……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将他与这片天地,与那以身合道的灵明,紧密相连。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未散发任何耀眼的光芒,只有一层极其内敛的、仿佛透明水波般的涟漪荡漾开来。这涟漪轻柔地拂过那被魔气侵蚀的符文节点。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刺耳的异响。
那顽固的、试图腐蚀符文灵光的魔气,在接触到这透明涟漪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散、瓦解,还原为最本源的、无害的地脉之气。而那符文节点,则瞬间恢复了纯净明亮,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
“有效!”敖烈惊喜道。
孙悟空不言不语,身形在阵图中穿梭,指尖那蕴含着平衡道韵的涟漪不断点出,所过之处,所有被魔气侵蚀的节点迅速被净化、稳固。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整个天地的呼吸同步。
在后方护法的牛魔王看得目瞪口呆,他虽不通阵法,却能感觉到,随着孙悟空指尖点过,整个龙首原躁动的地脉之气,都似乎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那从地底渗透上来的魔气,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回去!
玄奘看着孙悟空那沉稳而玄妙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感慨。这位昔日顽劣不羁的大徒弟,如今已然成长到了足以独当一面、甚至引动天地法则的境界!
片刻之后,所有被侵蚀的节点尽数被净化,整个镇运大阵光华流转,浑然一体,散发出浩瀚而稳固的磅礴气息,将龙首原牢牢护住,也暂时压制住了地底那不断冲击封印的魔气。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暴戾的咆哮,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如同万千冤魂齐声尖啸,震得整个龙首原都晃动了一下!阵图光华剧烈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它要出来了!”青年剑修冷喝一声,背后剑匣嗡鸣作响,一道凛冽剑气已然蓄势待发。
老道拂尘挥洒,道道清光加固阵图。尼姑念珠急转,梵唱之声愈发宏大。
玄奘站起身,目光如电,看向阵图中央那空白的“锁孔”,沉声道:“大圣!时机已至!请执‘钥匙’,入主阵眼!”
孙悟空闻言,毫不犹豫,一步踏出,已来到阵图中央。他不再压制自身那至阳至刚的斗战仙力,周身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焰!那光焰并非单纯的灼热,更蕴含着一股打破一切束缚、诛灭一切邪魔的无上意志!
他举起金箍棒,棒身之上古老符文尽数亮起,与他的斗战仙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
“镇!”
孙悟空发出一声断喝,将手中那代表着“钥匙”的金色光柱,朝着阵图中央那“锁孔”印记,狠狠插入!
“嗡——!!!”
天地间响起一声宏大无边的震鸣!整个镇运大阵如同被注入了灵魂,瞬间“活”了过来!无数符文疯狂流转,五色光华冲天而起,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与孙悟空手中的金色光柱融为一体,然后猛地向地底贯去!
光柱所过之处,坚硬的地面如同无物,直抵地脉深处那被层层封印的所在!
“不!!!轩辕!!!人族!!!你们困不住吾!!!”
噬运天魔发出了惊恐而疯狂的咆哮,它感觉到一股足以彻底毁灭它这残魂本源的至阳之力,正沿着地脉,悍然袭来!它拼命调动被污染的地脉之力和吞噬来的残存气运,化作滚滚黑红色的魔潮,试图抵挡。
然而,在孙悟空那无坚不摧的斗战仙力,以及整个上古镇运大阵的加持下,那魔潮如同遇到了克星,节节败退!
“就是现在!净化地脉,斩断其根基!”玄奘高声喝道。
孙悟空心领神会,一边维持着“钥匙”的输出,一边再次引动那萦绕于身的平衡道韵!透明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顺着那贯入地底的光柱,迅速蔓延至被魔气污染的地脉深处!
平衡之力所过之处,被污染的地脉之气如同被洗涤,魔气被强行剥离、化归,地脉本身恢复了清澈与活力!噬运天魔失去了地脉魔气的支撑,如同被斩断了根基,气息瞬间萎靡!
“不——!!吾不甘心!!!”
在一声充满极致怨毒与绝望的嘶吼中,那被至阳仙力与平衡道韵内外夹攻的噬运天魔残魂,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在那深入地底的光柱之中,彻底崩解、湮灭,化为了虚无!
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灰黑色魔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瞬间消散一空!夜空重新变得清澈,星辰闪耀。那一直压抑在所有人心头的沉重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地脉恢复了平稳,气运金龙发出了一声欢快清越的龙吟,盘旋于皇城上空,身上的黯淡之色褪去,重新变得金光璀璨,神骏非凡。
龙首原上,镇运大阵的光芒缓缓收敛。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周身金光内敛,静静立于阵眼之中,望着恢复宁静的夜空,默然不语。
牛魔王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娘的,总算是搞定了!”
玄奘、敖烈等人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已解,心神放松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地脉深处,噬运天魔湮灭之处,一点极其隐晦、却散发着更加纯粹、更加古老邪恶气息的漆黑光点,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激射而出,其目标,并非任何人,而是——直冲云霄,瞬间没入了那正在欢快盘旋的气运金龙体内!
气运金龙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痛苦而扭曲的龙吟,周身璀璨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漆黑!龙目之中,慈悲与威严尽去,只剩下冰冷的残忍与贪婪!
“哈哈哈……轩辕!尔等以为灭吾残魂便赢了吗?”一个沙哑、古老、充满了嘲弄的意念,从被污染的气运金龙口中发出,“吾之本源,早已与这人道气运纠缠万古!毁吾残魂,正好让吾这缕蛰伏的本源意识,彻底掌控这气运金龙!从此,吾便是李唐!吾便是人道!”
噬运天魔,竟还留了如此可怕的后手!它竟想李代桃僵,化身气运金龙,直接掌控整个人族王朝的命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被魔化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狰狞的咆哮,携带着滔天的魔威与磅礴的王朝气运,朝着龙首原上的众人,俯冲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