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大师半跪于地，喘息良久，脸上的魔气虽褪，却笼罩着一层深深的疲惫与灰败。他听着孙悟空冰冷的质问，又看了看旁边受伤的弟子法明，以及手持贝叶经、眼神纯净的阿福，最终长叹一声，那声叹息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凡艰难地站起身，身形有些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大圣所言不错，老衲……确有事隐瞒。”
他示意了一下周围：“此地非讲话之所，那魔头虽被暂时压制，但其怨念无孔不入。我等先退出古洞，老衲必当……如实相告。”
孙悟空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此地确实诡异，不宜久留。
一行人沿着原路退出。经过那弱水河时，了凡大师只是默默看了一眼那盏裂纹的古灯和恢复平静的弱水，眼神复杂。出了石壁裂缝，重回后山山林，阳光洒落，众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了凡并未带他们回禅院，而是引他们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松林间，那里有一间简陋的石屋，似是苦修之所。
进屋落座，了凡先是运功为自己和法明治伤调息。孙悟空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八戒倒是想嚷嚷，被沙僧用眼神制止了。
良久，了凡缓缓睁开眼，气息平稳了些，这才开口道：“大圣可知，我金山寺传承，源自何处？”
孙悟空挑眉：“莫非不是西方灵山？”
了凡摇头：“灵山是后来之佛兴之地。我金山一脉，传承自上古，一位自号‘寂灭古佛’的佛陀。传说这位古佛于混沌初分时便已存在，曾助女娲娘娘炼制镇厄碑，刻下《混沌涅盘经》的根基。其后，便在此山开辟道场，镇守这处连接着混沌海细微缝隙的‘镇魔古洞’。”
众人闻言皆惊，没想到这金山寺竟有如此古老的根脚。
“那洞中所镇之魔？”孙悟空问。
“并非寻常天魔，”了凡神色凝重，“乃是寂灭古佛当年自混沌海中带回的一缕……‘混沌魔念’。古佛本想以无上佛法将其度化，证就‘佛魔一体、混沌涅盘’的无上功果，却最终功亏一篑，反被其侵蚀金身，险些入魔。不得已之下，古佛舍身，将自身与那魔念一同封印于古洞深处，以贝叶经与青灯古焰日夜消磨，期待后世有缘人能彻底化解此劫。”
原来那洞中镇压的，竟是金山寺的开山祖师和一道混沌魔念！众人听得心神震动。
“那灰衣僧人又是何人？”孙悟空追问关键。
了凡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是我的师弟，法号了因。他……他本是寺中除我之外，佛法修为最高之人，亦是对寂灭古佛传承最为痴迷之人。他认为古佛之路才是正道，坚信唯有主动融合混沌，方能成就真正不朽，抵达佛法终极。”
“他早已暗中潜入古洞多次，试图沟通那被封印的魔念，甚至……甚至不惜以身饲魔，获取力量。方才他偷袭古灯，并非要完全释放魔念，而是想将一丝精纯魔念渡入我体内，逼我与他一同走上那条路……他认为，唯有集合我二人之力，方能真正继承古佛‘遗志’，掌控混沌。”
众人这才明白，那灰衣僧人了因，竟是一个走火入魔、试图主动拥抱混沌的疯狂求道者！
“而你引俺们来此，也并非单纯为了寻找克制混沌之法，对吧？”孙悟空目光如炬。
了凡面露惭愧：“大圣明察。老衲确有私心。其一，古籍有载，归源石乃镇厄碑核心碎片，或能加强古洞封印，延缓师尊……延缓那魔念彻底失控的时间。其二，老衲也存了借大圣之力，逼出了因师弟，并借《混沌涅盘经》残篇现世之机，看看能否寻到两全之法，既能化解魔劫，或许……或许也能救回师尊一丝残灵……”
他苦笑一声：“却不料，老衲自己也道心不坚，险些被魔念所趁，酿成大祸。若非这位小施主……”他看向阿福，眼中充满感激与后怕。
阿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贝叶经。那经卷此刻已光华内敛，如同凡物，但谁都知道其中蕴含着无上智慧。
“如今你待如何？”孙悟空问。
了凡神色一肃：“了因师弟经此一事，定然不会罢休。他虽疯狂，但天赋极高，对古佛传承和混沌之力的研究远超于我。他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么得到完整的《混沌涅盘经》，要么……找到彻底释放古洞魔念的方法。”
他看向孙悟空，语气沉重：“大圣，那混沌海眼，镇厄真碑，或许已非遥不可及。了因必然也在寻找。若让他先找到，以其疯狂心性，后果不堪设想！”
孙悟空站起身，看向窗外：“混沌海眼……看来，俺老孙是非去不可了。”
他心中那股源于混沌本源的感应，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大圣若欲往混沌海，或有一物可助你。”了凡忽然道，“据寺中最古老秘卷记载，寂灭古佛当年曾留下一件法器，名为‘渡厄舟’，能于混沌海中短暂穿行，不受侵蚀。只是此法器早已遗失，秘卷只提及，其核心似乎与归源石有关，藏于……藏于寺中‘万佛塔’地宫之内。”
“万佛塔地宫？”法明和尚一惊，“师尊，地宫乃寺中禁地，历代只有方丈可入，且据说内有……”
了凡抬手打断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大圣，老衲可开启地宫，允你入内寻找。但地宫之内，亦有寂灭古佛留下的考验，非有缘者不可得，凶险异常，大圣务必小心。”
孙悟空咧嘴一笑：“有缘无缘，试过才知道！带路！”
了凡挣扎着起身，在法明的搀扶下，领着众人再次回到金山寺内，穿过重重殿宇，来到寺中央一座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的宝塔之前。此塔共有九层，供奉着无数佛像，塔身遍布佛纹，散发着浩瀚的佛力，正是万佛塔。
了凡在塔底一处不起眼的佛像前，以特殊手法叩击几下，又念动真言。只听“扎扎”声响，塔基处竟缓缓打开一道向下的石门，露出幽深的地宫入口，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圣，请。一切小心。”了凡郑重道。
孙悟空毫不犹豫，迈步而入。沙僧本想跟随，却被了凡拦住：“地宫考验，一人足矣，人多反受其累。”
石门在孙悟空身后缓缓关闭。
地宫内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某种能自发光的奇异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通道向下延伸，两旁竟是密密麻麻的壁画，描绘的不再是佛教故事，而是更加古老苍茫的景象——混沌海的波澜，古神棺椁的沉浮，巨神开天的壮举，以及……一座屹立于混沌风暴中的孤寂石碑！画面比古洞中所见更加清晰、更加震撼！
孙悟空一路下行，心中那股对混沌的感应越发强烈。
终于，他来到地宫最底层。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窟，石窟中央没有供奉任何佛像，而是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看似残破的、如同青铜与玉石混合打造的……船梭？只有一尺来长，通体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似乎历经了无尽岁月与风霜，许多地方已经破损，甚至缺失了一角。但它静静悬浮在那里，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能定住风浪、渡过苦海的沉稳气息。
在这件残破的“渡厄舟”核心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凹槽，那形状……与阿福手中的归源石，以及那本兽皮册上描绘的镇厄碑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渡厄舟？”孙悟空走近，能感受到这件古老法器内蕴藏的微弱却坚韧的力量。
他尝试伸手去取。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渡厄舟的刹那！
整个地宫猛地一震！
四周墙壁上的壁画骤然亮起！那些混沌海、古神棺椁、镇厄碑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庞大无比、苍凉古老、混合着混沌气息与佛门意志的威压，轰然降临！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直接响彻孙悟空的识海：
光芒吞没了孙悟空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