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台阶比往日多了七道。
阿福数着青石板上的裂痕，喉咙发紧。他怀里的桃核碎片硌着心口，像揣了块烧红的炭。昨日在混沌镇，那素裙女子说灵山深处有血莲池时，他还没觉得害怕；可此刻望着眼前被黑雾笼罩的殿宇，连风里都飘着腐肉般的腥气，他才明白——这哪是灵山？分明是座坟场。
阿福！八戒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你走那么慢作甚？猴哥的筋斗云都绕山三圈了！
沙僧背着经担跟在后面，降妖宝杖在地上划出深痕：二师兄莫催，小施主许是许是害怕。
阿福咬了咬嘴唇。他不是害怕，是心慌。方才在混沌镇，那团黑雾里的笑声还在耳朵里嗡嗡响；更让他不安的是，怀里的桃核碎片每隔半炷香就会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二师兄！他突然加快脚步，你看那檐角！
八戒抬头，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该挂着琉璃灯的飞檐下，竟垂着七缕黑丝，每缕丝上都串着枚青铜钉，钉子上凝着暗红的血珠，正啪嗒啪嗒往青石板上掉。
这是沙僧的宝杖突然地颤起来，镇魂钉？
管他什么钉！八戒举起钉耙就要砸，却被阿福拽住。小娃娃指着最东边的檐角，声音发颤：那里那里有双眼睛。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缕黑丝上，竟浮着枚指甲盖大的眼珠！眼珠泛着幽绿的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妖孽！孙悟空的声音从云头传来，哪里跑！
金箍棒裹着金光砸下，黑丝断裂，眼珠地掉在地上，滚了两滚，突然开口：大圣救我
是牛魔王？八戒凑过去，钉耙尖儿戳了戳眼珠，你这老牛，咋变成颗眼珠了？
眼珠突然流出黑血，凝固成张人脸——正是牛魔王的模样！他的嘴唇哆嗦着：大圣血莲池要开了七圣的血要喂饱恶尸了
闭嘴！孙悟空一棒砸在眼珠上，有话直说，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眼珠碎成星屑，却有一行小字浮在空中：归源石在七圣尸身里，恶尸吞了七圣血，要破封
阿福！沙僧突然拽他，看山顶！
阿福抬头，只见山顶的白玉池翻涌着血浪，七朵血莲正缓缓绽放。每朵莲花的花瓣都像人的指甲，尖端滴着血珠，落在池里溅起黑雾。
那是七圣的血。素裙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福转头，见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发间的桃花正开着，脸上的灰壳不知何时褪得干干净净，露出张苍白却绝美的脸。她的手里握着半块补天石，和阿福怀里的碎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组成完整的归源石。
善尸阿福轻声唤她。
女子点了点头，指尖抚过归源石：我是女娲善尸。当年我用补天石补天，用七圣魂镇恶尸，可混沌古神哪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用七圣的血污染了补天石，又让灵山的佛陀都成了他的傀儡她抬手指向血莲池，看见那七朵莲了吗？每开一朵，就有一个圣人陨落。现在，第七朵莲要开了。
话音未落，莲池里突然翻起血浪。七道黑气从莲中窜出，缠上七口青铜棺，棺盖地掀开，七具尸身的眼睛同时亮起红光。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在地上，震得整座灵山摇晃：大圣！快走！血莲池开了，混沌古神的恶尸要出来了！
孙悟空一把拽住阿福，往旁边躲开。血浪裹着腐臭扑来，八戒举着破钉耙挡在沙僧前面，沙僧的宝杖迸出金光，勉强撑起个屏障。
来不及了。女子将归源石塞进阿福手里，用你的血，滴在石上。
阿福愣住，我我的血有用吗？
你是混沌星种子。女子的手按在他手腕上，只有你的血能唤醒归源石里的善尸之力。
阿福咬了咬牙，咬破指尖，一滴血珠落在归源石上。石头突然泛起金光，七道金纹从石头里钻出来，像七条小金龙，直冲莲池。
血浪地退去。七朵血莲同时枯萎，花瓣化作灰烬飘落。七口青铜棺里的尸身动了动，牛魔王的眼睛先恢复了清明，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不再沙哑：是善尸大人！善尸大人醒了！
其余六具尸身也纷纷转头，红光从他们眼里褪去，露出熟悉的容貌——狮驼王的金翅不再被铁链锁着，红孩儿的火尖枪插回背后，就连最模糊的那具，也显露出半张与孙悟空有七分相似的脸。
七弟！那具模糊的尸身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惊喜，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
六哥？孙悟空瞪大眼睛，你是通臂猿猴？
正是俺老孙！那尸身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血池边的黑雾缠住，快！归源石能破这恶尸的封印，但得赶在混沌古神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山顶的白玉池突然裂开条缝，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从缝里伸出来，指甲足有三丈长，刮得池边的石头响。
迟了。女子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恶尸醒了。
那只手猛地抓住池沿，整个灵山剧烈震动。阿福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裂开，抬头望去，只见池中涌出无数黑雾，凝聚成个浑身缠着锁链的巨人——他的身体像是由无数怨魂堆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张血盆大口，嘴里全是尖锐的牙齿。
混沌古神恶尸七大圣的尸身同时跪了下来，您饶了我们
恶尸的声音像万鬼齐哭，你们不是替我挡了五百年吗？现在，该你们还债了。他抬起手，黑雾凝聚成无数把刀，朝七大圣刺去。
不好！孙悟空抄起金箍棒就要冲过去，却被女子拽住：没用的！恶尸是混沌古神的分身，除非用归源石里的善尸之力
善尸之力在哪？阿福急得直跺脚，我刚才滴了血，石头里有金光，可现在
金光在七圣尸身上。女子指着七具尸身，他们替你挡了恶尸的怨气，现在善尸之力在他们血脉里。
孙悟空眼睛一亮：原来如此！他转身冲向七大圣，金箍棒敲在牛魔王尸身上，老牛！醒醒！用你们的血喂归源石！
牛魔王的眼眶里流出黑血，滴在归源石上。石头里的金光突然暴涨，七道金纹同时钻进七具尸身。七大圣的尸身开始发光，伤口愈合，身上的锁链崩断。
大圣！牛魔王站了起来，混铁棍上重新泛起金光，咱们兄弟又能并肩作战了！
狮驼王展开金翅，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混沌古神，当年你没杀得了俺老孙，今天也别想！
红孩儿抖了抖火尖枪，枪尖冒出三昧真火：还有我！
七大圣同时冲向恶尸，金箍棒、混铁棍、火尖枪、九环刀各种法宝砸在恶尸身上，迸出漫天火星。恶尸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黑雾被打出一个个窟窿。
小娃娃！恶尸突然转头看向阿福，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他的嘴里伸出一根黑色触须，缠上归源石，归源石是我的！
休想！阿福扑过去，抓住归源石不放。女子也上前帮忙，两人的手按在石头上，金光顺着他们的手臂涌向七大圣。
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砸在恶尸头顶：老孙的棒子，专打妖魔鬼怪！
恶尸的头被打得歪到一边，却仍不肯松口。七大圣的攻击越来越猛，牛魔王的混铁棍砸断了恶尸的左臂，狮驼王的金翅划开了他的右肩。
够了！女子突然推开阿福，将归源石按在自己心口。她的身体开始发光，白骨上的灰壳掉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那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半透明的混沌之气。
善尸阿福惊呼。
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用我的血，浇灭恶尸的怨火。
她的指尖划过归源石，金光突然暴涨，化作道金色光柱，直冲恶尸眉心。恶尸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上的黑雾被金光灼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具白骨——正是混沌古神的真身！
不白骨挣扎着，混沌永生
混沌终有尽时。女子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归源石中，善念不死
金色光柱彻底吞没了白骨。恶尸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下灰烬飘落在地。七大圣的尸身软倒在地，又恢复了沉睡。
阿福跪在地上，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眼泪掉在归源石上。石头里的金光渐渐消散，却仍有行小字浮起：混沌归一，善念长存。
阿福。孙悟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阿福抬起头，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灵山，又看了看怀里的桃核碎片——碎片上的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八戒的喊叫声：阿福！走啦！猴哥说要请你吃蟠桃！
阿福抹了把眼泪，站起身。他望着山顶的血莲池，那里只剩片平静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妈妈说的对。他轻声道，善念永远不会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