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是被尿憋醒的。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小屁股蹭到身下的稻草堆，凉丝丝的。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床头的桃木匣子上——那是妈妈用去年结的桃核雕的，盒盖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是他三岁时拿树枝画的。
阿福！
门外传来小桃的声音，带着点焦急。阿福揉着眼睛坐起来，尿意更急了，可刚要掀被子，就听见院外的桃林里传来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
妈妈！他光着脚丫跳下床，桃树又断了！
小桃提着灯笼从屋里冲出来，鬓角的野菊被夜风吹得乱颤。她接过阿福手里的尿壶，顺手给他披上件粗布衫：莫慌，爷爷去看看。
孙悟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桃林里。他扛着金箍棒，火眼金睛在月光下泛着金红，正盯着那截断枝发愣。断枝上的切口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削的，断口处还凝着层黑霜，沾着几星细碎的银粉——像极了广寒宫的月尘。
大圣爷爷！阿福扑过去，拽住他的虎皮裙角，我刚才梦见月亮里有条大蛇，它说它说要把小桃苗吞了！
孙悟空摸了摸他的头，金箍棒在地上一戳，震得泥土里的蚯蚓直钻：臭小子，又瞎说。可他的目光却没离开断枝，指尖轻轻划过断口处的黑霜，这霜有点邪门。
小桃举着灯笼凑近，灯芯炸响，火星溅在断枝上，黑霜突然发出刺啦一声，腾起股腐臭的黑雾。阿福被呛得直咳嗽，小桃连忙把他护在身后，野菊的金光涌出，将黑雾逼退。
是蚀魂毒！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微微发亮，比阴罗王的还狠，连月光都能腐蚀！
话音未落，断枝突然地颤动起来。黑雾里钻出条细如发丝的金线，顺着桃树的枝桠往上爬，所过之处，叶子纷纷枯黄，连最嫩的新芽都蜷成了黑炭。
不好！小桃拽着阿福往屋里跑，它在吸桃树的灵气！
孙悟空抄起金箍棒追上去，金箍棒裹着混元金光，砸向那道金线。金线被砸得寸寸断裂，却仍不死心地往桃树上爬，最后地缠上了小桃苗的树干——正是那株刚结出金纹桃子的小桃苗！
妈妈！阿福哭着扑过去，小手抓住金线。他的指尖刚碰到金线，金线突然发出尖啸，黑雾从金线里涌出来，裹住了他的小胳膊！
阿福！小桃疯了似的扑过去，野菊的金光与黑雾相撞，迸出刺目的火花。孙悟空的金箍棒也到了，一棒砸在金线上，金线地断成两截，黑雾却像活物般钻进了小桃苗的树干！
小桃苗剧烈颤抖，叶片上的金光被黑雾吞噬，转眼间便蔫头耷脑。阿福的小胳膊上浮起片黑印，像被火烫过似的，疼得他直抽抽。
这是孙悟空盯着小桃苗，瞳孔骤缩，素魄莲的残魂！
小桃的手指轻轻抚过小桃苗的树干，指尖泛起绿光——那是灵根的气息。它被压在轮回井里五百年，如今灵根要复苏，它便出来作祟。她的声音发颤，它要吸干灵根的最后一丝灵气，让轮回井的缺口彻底合不上
那阿福孙悟空刚要说话，就见阿福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扑到小桃苗前。他的小手按在树干上，额头上的淡金色光芒突然大盛，比月光还亮！
小桃苗别怕！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沉稳，像个小大人，我带你回家。
小桃苗的枝桠猛地颤动，根须从泥土里钻出来，缠住阿福的小手。黑雾里的素魄莲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枝桠被小桃苗的根须缠住，越收越紧。
素魄莲的白影疯狂挣扎，你只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阿福摇了摇头，我是灵根的转世。他的指尖泛起金光，小桃苗的根须突然暴涨，将素魄莲的黑雾绞得粉碎。
孙悟空目瞪口呆。他望着阿福，又看了看小桃苗——那株原本半人高的桃苗，此刻已长成三丈高的大树，枝繁叶茂，开着满树桃花。每片花瓣上都浮着个小娃娃的笑脸，正是阿福。
臭小子孙悟空摸了摸阿福的头，你什么时候
是大王教我的。阿福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你说过，守护家人，要拿出最厉害的本事。
素魄莲的黑雾彻底消散，只余下半片残破的白莲，飘落在地上。小桃扑过去，将它捡起来：这是素魄莲的莲心？
阿福点点头：它说，它输了。
孙悟空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戳，震得山石簌簌作响：输得好！他走到阿福身边，将他扛在肩上，走，咱们去吃松仁糕！今日大王请客！
阿福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还要给小桃苗浇水！
小桃捧着莲心，跟在后面。她望着阿福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山的桃花，忽然开口：大圣，你说素魄莲还会回来吗？
孙悟空脚步一顿。他望着远处的云端，那里还残留着黑雾消散的痕迹。会的。他说，但下次，咱们不怕了。
山风卷着桃花香掠过耳畔时，阿福突然挣脱孙悟空的怀抱，指着天空：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云层里飞出一只灰鹤，嘴里叼着根羽毛。羽毛上隐约有行小字：灵根劫尽，混沌将生。
孙悟空眯起眼，将羽毛接过来：混沌？
是混沌善念。小桃轻声道，五百年前，灵根被断，混沌善念便散入三界。如今灵根复苏，它也该醒了
话音未落，灰鹤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孙悟空望着羽毛上的字，又看了看怀里的阿福，突然笑了：臭小子，看来咱们要忙起来了。
阿福歪着脑袋：忙什么呀？
忙着孙悟空摸了摸他的头，当咱们花果山的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