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雾比往日更浓。
白薇踩着云头往前望，往日里金光刺破云层的雷音寺，此刻竟裹在紫霞里，像被块染了色的绸子蒙着。山风掠过她发梢，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像是千年古刹的檀香混着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怪了。沙僧攥紧降妖宝杖，俺老沙前日路过这儿，山门外的阿傩伽叶还在耍花棍，咋今日连个扫阶的都没有？
话音未落，山门一声自己开了。门楣上雷音寺三个鎏金大字正在渗血，红漆顺着笔画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潭，潭里浮着半截染血的符纸，上面的梵文扭曲得像被踩碎的蜈蚣。
师父，您看！八戒突然揪住唐僧衣袖，指着门内——原本该是十八罗汉守着的台阶上，整整齐齐摆着十八具僧袍。每件袍子里都塞着具干尸，皮肤皱得像老树皮，眼眶里爬满银白色的蛆虫。
唐僧的九环锡杖地坠地。他闭目合十，指尖掠过眉心——双生印记突然灼痛，烫得他踉跄两步：这这不是普通的尸身。
悟空早跳上台阶，火眼金睛扫过干尸：他们体内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倒像是被什么活物啃了魂儿！他掰下一具干尸的手腕，骨茬白得刺眼，连骨头都没剩多少，像是被抽干了生机。
李逍遥的青锋剑突然嗡鸣，剑尖指向大雄宝殿方向。他拽着白薇跟上：那边有动静！
穿过天王殿，绕过倒塌的四大天王像（那持剑的托塔李天王像胸口还插着半截短矛），众人终于看见大雄宝殿的全貌。
殿门大敞，本该端坐在莲花台上的如来佛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尊一人高的金刚罗汉像——他们原本低眉顺目的脸，此刻全瞪圆了眼，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最中央那尊持降魔杵的多闻罗汉，手里竟攥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上的血管里爬满紫黑色纹路。
阿弥陀佛唐僧颤抖着摸出随身携带的《妙法莲华经》，经页刚翻开，就被一阵阴风吹得哗哗作响。他抬头看向罗汉像，声音发颤，这些罗汉他们的眼珠是活的！
众人抬头——每尊罗汉的眼眶里，都嵌着颗滴溜溜转的眼珠。那眼珠泛着幽蓝的光，眼白上布满血丝，正随着他们的移动转动，像极了被操控的傀儡。
猴哥！八戒突然指着殿顶，那尊如来佛像！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供奉如来的莲花座上，不知何时多了尊一人高的黑色佛像。那佛像的面容与如来有七分相似，却长着尖牙，额头上有枚扭曲的红痣，双手结着诡异的印——左手是佛教的禅定印，右手却是道教的五雷诀。
这是白薇的混沌剑突然出鞘，剑尖直指黑佛，混沌侵蚀的如来法相？
黑佛的眼睛突然睁开。那根本不是眼睛，是两团旋转的黑雾，从中传出沙哑的笑声：善哉，善哉你们终于来了。
谁在说谎？悟空抡起金箍棒就要砸，却被唐僧一把拦住。
莫急。唐僧闭目感知片刻，突然睁眼，是如来佛祖的法身，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话音未落，大雄宝殿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紫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身披金色袈裟，眉间有佛痣，正是如来！只是他的瞳孔泛着混沌的紫，嘴角挂着血沫，每说一句话都要剧烈咳嗽。
师师父？唐僧踉跄着扑过去。
莫近前。如来抬手推开他，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的，另一种低沉如闷雷，贫僧被混沌本源缠住了它在借贫僧的法身重生。
混沌本源？白薇握紧混沌剑，它不是被双生剑桥压制了吗？
双生剑桥只能暂时封印。如来的法身剧烈颤抖，黑雾从他七窍钻出来，当年女娲用双生本源镇混沌，是把它分成与两股。可你们忘了——混沌本源最擅长的，就是吞噬与融合。
他突然指向白薇与李逍遥交叠的剑：你们的双生剑，本就是双生本源所化。当你们融合本源时，混沌就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它在灵山布下局，等你们来送！
钥匙？李逍遥的青锋剑嗡鸣，什么钥匙？
你们的命魂。如来的法身突然暴起，黑雾裹住他的手臂，混沌本源要吞噬双生本源，必须先吞噬承载本源的命魂。白薇，你的灭世本源；李逍遥，你的创生本源合起来，就是混沌的吞天钥匙
放屁！悟空的金箍棒砸在黑雾上，竟溅起火星，俺老孙的火眼金睛看得清楚，这根本不是如来！
阿弥陀佛。唐僧突然笑了，他眉心的双生印记泛起金紫色光，如来说的是实话——但混沌忘了，双生本源从来不是对立的。
他伸手，指尖轻轻点在白薇与李逍遥交叠的剑上。剑身上立刻浮现出与灵山佛国相同的经幡纹路，又有道教的太极八卦若隐若现。更奇的是，剑身上的混沌纹路竟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光——那是被混沌侵蚀的本源原光。
这是白薇愣住了。
双生本源的本来面目。唐僧的声音里带着慈悲，佛道同源，本为一体。当年女娲造人时，把混沌本源分成两股，一股融入佛法，教人向善；一股融入道法，教人自强。所以你们的剑，从来不是对立的。
话音未落，白薇的混沌剑与李逍遥的青锋剑突然合二为一。金紫色的光桥从剑脊蔓延至整座大雄宝殿，黑雾被光桥灼烧得发出尖叫，如来的法身剧烈挣扎，竟从黑雾里挣出半张脸：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唐僧走到剑前，双手合十，当年镇巫碑与镇渊碑能合，佛法与道法自然也能合。你们看——
他指向光桥尽头。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道金色光门，门内是片混沌海，海中央悬浮着块拳头大的珠子，正散发着与双生剑相同的光。
那是混沌本源的核心。唐僧说，它被双生剑桥压制了三百年，如今想借灵山的地脉反扑。但你们融合了双生本源，就能彻底净化它。
师父，那您悟空挠了挠耳朵。
贫僧的使命，是带你们到这里。唐僧指了指光门，剩下的，该你们自己走了。
白薇与李逍遥对视一眼，同时握住合二为一的剑柄。剑身突然变得轻盈，像长了翅膀似的往光门飞去。
等等！如来的法身突然发出怒吼，黑雾如潮水般涌来，你们以为这么容易？混沌本源早就在光门里布下杀招！
话音未落，光门里射出道紫黑色的光刃。光刃所过之处，大雄宝殿的柱子被劈成两半，连地面都裂开深沟。
小心！悟空扑过去推开白薇，金箍棒挡在两人身前。光刃砍在金箍棒上，竟把金箍棒砍出道深痕，火星四溅。
猴哥！八戒抄起钉耙就砸，却被黑雾缠住双腿，这鬼东西黏糊糊的！
沙僧的降妖宝杖泛起金光，黑雾触碰到金光就发出嗤嗤声，他趁机拽起八戒：呆子，跟我走！
唐僧的九环锡杖突然发出佛光，佛光所过之处，黑雾纷纷消散。他踉跄着追上白薇，抓住她的手腕：记住，双生本源不是用来战斗的是用来看透本质的。
白薇一怔，突然松开剑柄。混沌剑与青锋剑悬在半空，不再攻击，而是缓缓旋转。剑身上的光纹交织成太极图，又变成卍字符，最后竟融成一朵莲花。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我们一直执着于与，却忘了它们本就是同一朵花的开合。
李逍遥也笑了：我娘说过，镇巫碑的器灵总念叨无灭无生，原来指的是这个。
话音刚落，合二为一的剑突然化作道光，没入光门里的混沌本源。
光门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混沌核心剧烈震颤，表面的紫黑色纹路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金紫色的本源原光——竟与双生剑融合后的光一模一样。
成功了？悟空挠头。
唐僧的声音突然严肃，这是混沌本源的垂死反扑！
只见混沌核心突然爆发出万丈黑光，黑光如毒蛇般窜向众人。白薇与李逍遥刚想举剑，却发现剑已经回到他们手中，却失去了所有光芒。
师父！
用你们的命魂！唐僧冲过来，张开双臂护住众人，双生本源既然能融合，你们的命魂也能！
白薇与李逍遥对视一眼，同时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地上，竟凝成双生印记的形状。他们的命魂从身体里飘出来，像两团光，融入混沌核心。
这这不行！李逍遥惊恐地挣扎，却被白薇拉住手。
你忘了？白薇微笑，我们在鹰愁涧就说过，要一起走到最后。
命魂融入的瞬间，混沌核心突然安静下来。黑光退去，露出里面金紫色的本源原光。那光越来越亮，最后化作颗珠子，轻轻落在白薇与李逍遥中间。
珠子上刻着两个字：。
成功了！悟空欢呼。
可下一秒，整座雷音寺开始剧烈摇晃。殿顶的瓦片纷纷坠落，大雄宝殿的柱子发出断裂声。
灵山要崩了！沙僧拽着八戒往外跑，快走！
众人刚冲出大雄宝殿，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回头望去，雷音寺的金顶正在塌陷，十八罗汉像重新变成石块，连如来的法身都化作了黑雾，被吸入归一的珠子里。
师父！白薇喊了一声，却被李逍遥拉住。
看天！李逍遥指向天空。
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归一的珠子上。珠子发出七彩的光，照在每个人脸上。
那是唐僧的声音带着哽咽，双生本源彻底净化了混沌，灵山的封印解开了。
话音未落，归墟方向传来震天的轰鸣。一头浑身覆盖金鳞的巨兽从海眼腾空而起，额头上的红痣比之前更鲜艳——正是被净化的混沌魔尊，此刻他的气息里竟没了暴戾，只剩几分疲惫。
他醒了？悟空握紧金箍棒。
魔尊却对着众人跪了下来，额头触地：谢双生大人救命之恩。混沌本源已除，小妖再无害人之心。
起来吧。白薇走过去，伸手扶起他，你不是坏人，只是被本源控制了。
魔尊抬头，眼里泛着泪光：三百年前，小妖本是归墟里的守海兽。是混沌本源侵蚀了小妖的神智，才酿成大错多谢大人点醒。
唐僧走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放下执念，便是重生。
魔尊重重磕了个头，化作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众人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灵山，都有些恍惚。这场混沌劫，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师父，那我们悟空挠头，还要继续取经吗？
唐僧捡起地上的九环锡杖，笑了笑：取经的本质，从来不是求什么真经。而是找到人心中的佛。
他望向白薇与李逍遥：你们看，混沌本源能被净化，人心中的恶，又何尝不能？
众人沉默片刻，突然都笑了。
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灵山的雾散了，露出漫山遍野的桃花。粉白的花瓣落在众人肩头，像给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添了抹温柔的注脚。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尊刻着佛道同源的玉牌正缓缓发光。牌面上的字迹开始流动，最后变成八个新字：
双生归一，万法归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