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铜镜铺子里，老掌柜正擦拭一面古镜。
抹布擦过镜面，浑浊的铜镜突然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头戴帝王冠冕，面容却与庙里的如来佛像一模一样。老掌柜手一抖，铜镜掉在地上。
镜面没碎，反而渗出暗金色的液体，在地砖缝里蜿蜒爬行，像一条有生命的小蛇。
妖、妖怪啊！老掌柜踉跄后退，撞翻了整个货架。几十面铜镜哗啦啦砸在地上，每一面都开始渗出那种诡异的液体。
暗金液体汇聚成细流，沿着街面青石的纹路，悄无声息地流向皇城方向。
孙悟空蹲在云头上，火眼金睛突然刺痛。
有古怪。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长安城上空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金光。那不是阳光，倒像是无数细小的金粉悬浮在空中。
量天鞭在他手腕上轻轻震颤，鞭梢指向皇城西南角的凌烟阁。
老孙去瞧瞧。
一个筋斗翻到凌烟阁屋顶，瓦片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阁内二十四功臣画像静静悬挂，本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画像上的人物，眼睛都在动。
秦琼的画像正在擦拭双锏，突然转头看向屋顶；尉迟恭的画像举起钢鞭，做出戒备姿态；最惊人的是魏征的画像，竟然对着孙悟空摇了摇头，像是在警告他离开。
这些画成精了？孙悟空伸手去揭瓦片，想看得更清楚些。
指尖刚碰到琉璃瓦，整座凌烟阁突然扭曲变形。不是倒塌，而是像水中的倒影被搅乱般波动起来。画像上的功臣们面容扭曲，眼睛凸出，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们在无声地尖叫。
量天鞭突然绷直，鞭梢刺入瓦缝。暗金色的光芒顺着瓦片纹路流淌，整座凌烟阁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静止不动了。
大圣！牛魔王驾着黑云赶来，长安城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从高处俯瞰，整座长安城的铜镜都在发光。不是反射阳光，而是自主散发出暗金色的光晕。更诡异的是，所有镜子映照出的都不是现实景象，而是同一个画面：
一尊端坐在莲台上的佛像，却穿着帝王的冠冕。
如来老儿改行当皇帝了？孙悟空挠头。
通臂老猿突然现身，三头六臂的法相庄严凝重：那不是如来，是镜中佛——金蝉十世养出的邪物！
六耳盲叟的新耳朵渗出鲜血：我听到全城百姓都在念同一段经文，但不是自愿的
灵明石猴突然从孙悟空肩膀上跳下，琉璃身体撞向凌烟阁的窗户。玻璃碎裂的刹那，阁内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同时燃烧起来，火焰却是暗金色的。
火光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李世民登基第三年，秘密召见袁天罡；
凌烟阁地下埋了三百六十面铜镜；
每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一个开国功臣的魂魄！
好个李二郎！牛魔王倒吸凉气，这是拿功臣炼法阵啊！
量天鞭突然剧烈震颤，鞭身上的字渗出血珠。血珠落地，化作一只只暗金色的蚂蚁，排成箭头指向太极殿方向。
太极殿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
朱笔突然折断，墨汁溅在年号的落款上。帝王皱眉抬头，发现殿内的铜鹤灯台变成了镜子，镜中映出的自己——头戴佛祖冠冕，身披龙袍。
陛下？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李世民抬手示意噤声。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终于到时候了么？
话音刚落，帝王胸口突然裂开，没有鲜血流出，而是涌出暗金色的浓雾。雾气中，一只金蝉缓缓爬出，背上刻着十世轮回四字。
殿外传来禁军的惊呼。李世民走到窗前，看到长安城上空悬浮着无数铜镜，组成一个巨大的佛首形状。
佛首睁眼，目光所及之处，百姓纷纷跪拜，口中念诵着扭曲的佛经：
南无镜中佛祖
孙悟空一棒砸向佛首。金箍棒穿过虚影，竟像是打在了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幻象？
不，是倒影。通臂老猿六臂结印，真身在镜子里！
赤尻龟丞突然从地底钻出，龟甲上浮现长安水系图：所有水井都变成了镜面，有人在通过水源施法！
灵明石猴突然尖叫，琉璃身体映出一幅骇人景象：
三百六十口井水倒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同一个地宫；
地宫中央放着一口透明棺材；
棺中躺着穿帝王冕服的如来金身！
原来如此。孙悟空恍然大悟，如来把自己的金身藏在了长安地底！
量天鞭突然自主飞出，鞭梢刺入太极殿前的铜鹤灯台。镜面破碎的刹那，整个长安城剧烈震动，所有铜镜同时浮现裂痕。
镜中佛首露出痛苦表情，张口吐出一道黑光。黑光所过之处，百姓们突然静止，然后齐刷刷转头，用空洞的眼神望向孙悟空。
他在控制全城百姓！六耳盲叟捂住流血的新耳朵，我听到他们的魂魄在尖叫！
牛魔王抡起混铁棍：管他什么佛，先砸了镜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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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通臂老猿拦住他，砸镜子会伤及百姓魂魄，得找到本体。
孙悟空突然咧嘴一笑：这个简单。
他拔下一根毫毛，吹出千百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拿起一面铜镜，对着自己的脸——
镜中佛首突然扭曲，像是同时被千百个孙悟空注视，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自我怀疑。
趁此机会，量天鞭猛地扎入地面。鞭身无限延伸，像根巨大的探针直插地底。暗金色的光芒顺着鞭身流淌，所过之处，土壤变成透明。
长安城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水晶模型，所有人都能看到地底三百丈处的那口透明棺材。
棺盖突然弹开。
如来金身坐了起来，冕冠下的脸却不是佛像，而是李世民年轻时的模样！
金蝉十世，终成我身。金身开口，声音回荡在整个长安城上空，从今日起，人间帝王即是我佛！
量天鞭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鞭身上的字炸开，化作无数暗金符文。这些符文组成锁链，捆住透明棺材，将其硬生生拖出地底！
你算计了五百年。孙悟空一棒砸向棺材，就为当个假皇帝？
金身不躲不闪，抬手接住金箍棒。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棒身竟然被捏出了指印！
泼猴。金身轻笑，你以为量天鞭为何认你为主？
棺材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化作金粉。金身凌空而立，冕服无风自动。他伸手一招，长安城所有铜镜飞向高空，在他身后组成一轮巨大的镜光。
镜光照耀下，孙悟空突然头痛欲裂。不是紧箍咒，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记忆在苏醒：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真的是他自己吗？
五行山下压着的，又到底是什么？
为何金蝉子十世轮回，偏偏选中李世民？
量天鞭突然软化，缠绕在孙悟空腰间。鞭梢轻轻拂过他的额头，那里浮现出一个暗金色的字。
现在明白了吗？金身张开双臂，你我都不过是
话未说完，灵明石猴突然撞向镜光。琉璃身体应声而碎，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画面：
女娲补天时私藏的第六块石胎；
如来镇压初代量天者的真相；
以及金蝉子如何通过十世轮回，将佛门气运与人族王朝绑定
碎片落在地上，组成一行殄文：
【镜非镜】
【佛非佛】
【破镜者】
玄武门方向突然传来巨响。城门炸裂，烟尘中走出一个身影——穿着朴素僧衣的年轻和尚，面容与李世民有七分相似。
十世轮回，终是虚妄。和尚双手合十，陛下，该醒了。
金身如遭雷击，冕服上出现裂痕。他难以置信地转头：你怎么可能
金蝉子？孙悟空也愣住了。
和尚微微一笑，身形渐渐透明：我从来不是金蝉子，只是陛下的一场梦。
话音刚落，长安城所有铜镜同时炸裂。镜中佛首发出不甘的怒吼，金身开始崩溃，冕冠坠地，化作一只死去的金蝉。
烟尘散尽，李世民独自站在太极殿前，手中捧着一面破碎的铜镜。
镜中映出的，是他自己苍老的面容。
（本章完）